方绝鹤伏身,把宝镜转过来,正映出二人的面孔,“不信你看,我是不是方绝鹤?”
施五十九听着自己脑子里有根弦崩了,从镜子里看见两张脸,方绝鹤又说:“我明明是方绝鹤,他们说我是沈应离,你就信我是沈应离?信口雌黄……我是谁?”
施五十九嗫嚅着唇,后颈被掐得实在是疼,开始犯浑,手指头不知觉地动了动,盘算道:“我是施五十九,你是方绝鹤……”
方绝鹤赞许应声,继而收了镜子,偏头去看傅观止,对着他笑:“对么,那你们追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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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西关戴着羽笠,在食肆外掸去衣摆雪珠,瑟瑟站在檐下,不进店。
晁师游人高马大,背着天堑和八景,过分显眼,两个人佯装陌生,站得很远。
杜西关在阶上看雪,两人已出了云中,这是来了最近的镇上。新春将近,店外挂起了花灯,杜西关仰头看,禁不住寒风吹着,弯下腰干咳几嗓。
晁师游忽然转身进了食肆,杜西关拦之不及,压了压羽笠,尽可能遮住自己的脸。
晁师游/行动很快,阔步回来,一把拉起羽笠缀檐,抛给他一团酥饼,还是热乎的,沉声说:“真把自己当个人物,这儿谁认得你?吃吧。”
杜西关接过酥饼,咳得脸色潮红,抢着压住缀檐,不理晁师游,确实饿坏了,对着酥饼细细尝了一口。晁师游真是没见过这样斯文的,笑了笑:“吃个东西和臭蛋儿似的。”
杜西关不吃了,抬头看晁师游,细藤缝隙掩了一点目光,他看得模糊。
晁师游:“臭蛋儿,我养的鹦哥儿,在关口呢。老头儿嫌我家里人粗,说我哥仨人识的字没个鸟多,我就真养了个鸟,气他。”
杜西关捂着酥饼暖手,目光放空了:“我也养过。”
晁师游横刀迎向檐外乱雪,“你能养活个什么?”
杜西关看着刀上融的灯光,好像看到了汴华燎照着的花焰,放眼满天飞雪,一时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该往何处。
他又咳了几声,涩着声:“它自己飞走了。”
晁师游低哼一声做回应,八景落了一层雪,没了长刀的锋利,露出蓬松的弧度。杜西关觉不到暖了,说:“你心里清楚,我七叔当年拦下密信救你晁家一命,他不拦,那信该往杜清之手里去。你救下我,是迫不得已,晁家不能让杜清之一手遮天,你只能来扶我。可若真将我扶上去了呢?你要让我与晁家平分山河吗?”
晁师游收了刀,偏头看他,顿时觉得无趣:“老子敬你七叔是个人物,还他一个人情,你哪这么多屁话?”
杜西关不说话,肩头一动,咳嗽着笑,在笑自己:“我与七叔动身后,杜清之便封了汴华,一点消息都传不进,传不出,可笑我与七叔还觉此行将成千古。”
晁师游侧目看他,杜西关把酥饼举起来,又咬了一口,手背上落了一滴泪。他没有抬头,伸手出去,要天堑:“我背。”
晁师游静静看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把八景递出去,拍在他掌心,坠得他双臂一沉,晁师游向前一步:“你想它压死你么?”
杜西关捧着刀面,腿脚发软,“我不死。”
“我背着,你拿它。”晁师游冷硬送声,当杜西关心疼自己,不忍心他又背刀又背弓的,把八景推了出去。
杜西关默了,替他收下八景,正要转身,晁师游又把缀檐撩了开,这次他没有松手,低头探进羽笠之下,另一手掐住杜西关下巴,叹了一口长气,烦躁道:“真能哭,没见过这么能哭的,比晁软玉还难哄。”
杜西关抱着刀后退,晁师游捏住他下巴,跟着他一并移动,纳闷道:“你就这么信那狗道士的,也不怕他骗你。”
杜西关有些惊慌,后背撞上立柱,羽笠随之一震,落到了地上。
“信。”杜西关被雪拂面,睁不开眼,眯着眼去看羽笠,他侧了些身子,马上被晁师游扳过来,有些怒了:“让我捡起来。”
晁师游从这病公子眼里看着了难得一见的风雪,以往在汴华,这眼里装的都是银屏玉幕。方才两人一番动作,他那身素白的衣裳委皱了,领口也阔敞,颈下一片滑腻如玉,看着和姑娘家似的。
“你这样也能捡。”晁师游忽然道。
杜西关不再动,死死抱着八景,冷得浑身发抖,明明怒极却又不得不放低姿态:“我捡不了。”
晁师游看着他眼睛,抬指摁住他唇角,察觉到心头攒起的火,指下来回抚着,躁意不减反增:“你能说话,你开口说,我去捡。”
杜西关喉间发涩,觉得晁师游也在羞辱自己,猛地偏过头干咳,脖颈都呛红了,推开晁师游的手,也没有捡羽笠,踉跄几步向外走,“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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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з)∠)_施五十九:我是沈应离
=w=施广厦气到连着整个洛北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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