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绝鹤单臂架在膝上,指头互相搓着:“不再出去了,留下陪陪你。”
傅观止默了很久,猛地上前几步,自后环住方绝鹤,入怀的是具骨头架子,他两臂紧紧锁着人,靠头在方绝鹤背后,什么都没说。
方绝鹤看着镜中两道人影,笑了笑:“不好看么?”
傅观止:“好看。”
方绝鹤垂头,五指在镜上抹出痕迹,盖住了人像:“你多看看。”
傅观止哑声:“以后看。”
方绝鹤仰头看窗外细雨,醉醺醺地:“以后不搽粉了,呛得很。”
傅观止坚持道:“搽,我给你搽。”
窗外细雨打新绿,风挟着暖,几只早归的燕飞进檐下濯翼,天边乍看浑澄澄的,不久便会一片明澈。
方绝鹤鬓发散乱,青丝尽撒在傅观止臂弯,他一顿足,说:“有几桩事要同你讲,不讲,怕讲不出了。”
傅观止听得清晰雨声,有些听不清方绝鹤的话声,他收紧手臂,生怕方绝鹤被窗外的雨被淹没了。
方绝鹤说:“禹湘子知道我是谁,他信得过我,也信不过我。我出山后,‘方绝鹤’这壳子盛不下原本的修为,险些害死我。禹湘子锁我,封了我大半功力,他是在救我,可他封起来的手法不怎么样,害得我不浅,你看到了,这身子也在走下坡路。”
傅观止一声不发,方绝鹤缓了缓,说来轻快:“嵇山可真不是个好地方,炼渊也是个破池子。你想死,它便不让你死,还在你身上埋了禁制。傅寻,早在神殿时,你与我说清了身上咒痕,我便心惊难安,越想越痛。此后我每日都在想,我能陪你多久,十年、二十年,你要看着我老么?”
傅观止茫然抬眸,他神色怅惘,看到的是方绝鹤侧影,两个人离得这么近,他觉不到方绝鹤的体温。
春雨冲浸了粉白石径,杜问颉拿了扫帚出院清扫,一点泥香飘进屋中,方绝鹤闻到了,他仍在说:“禹湘子知道我是谁,他本事大,却对阮仪无可奈何。我那日答了他还债后,他满意了,封住我的功力,让我做‘方绝鹤’,用他的名活着。初的那一阵子,我时时都想冲破这道封,哪怕疯疯癫癫的,也要出山闯荡,可我又是身不由己,我冲不破它。我要乖乖在观中修习道法,下山化怨除恶,像个真道士一样。”
方绝鹤皓腕如玉,傅观止喜欢握着这处,它这时晃在傅观止眼前,在这桃李盛开之季,却冷若冰霜,连带着整个人也似冰雕雪塑。
方绝鹤哑了,他想喝一口水,又舍不得挣脱怀抱,将就着说:“我想了很久,我要还什么债才能让他放我一命,定不是还你的情债。傅寻,我没什么后悔的事了,现在最后悔的,就是那时候对你不好。”
春风拂云,推开了一束明朗。方绝鹤身上被镜面反着的光铺了一层金,看着暖意融融,傅观止也哑了:“沈应离,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
方绝鹤回身抵住他的额头,屋外风停雨驻,他这里风雨将起:“我这几辈子总是在绸缪生死,每每到死的时候,就又不敢了。上辈子便是,我把剑折了,想好了等死,沈贯把我带进地宫。我睁开眼什么也看不到,腿上的伤太疼了,我突然不敢死,我想起来我的命是大哥和应容给的,我这样死了,下到九泉,无颜面对他们。”
傅观止闭上眼,沉默了很久:“我去找一片竹林,做出横枝,我们挂一个秋千。”
方绝鹤也闭上眼,他听得格外认真,抓着傅观止前襟,让他睁开眼看着自己。
“阮仪存世百年,而我地宫中半死不活了百年,他功力已高过我太多。我把剑架到他身前,他在笑,我知道,我只凭剑杀不了他。这些话,我怕来不及说,我得先告诉你,我想与你共白首。”
傅观止看着他,眼里只有他。
方绝鹤也睁开眼,四目相对,方绝鹤笑了:“你说,我有下辈子么,我要是有,你还能找得着不?”
傅观止坚定不移:“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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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我有一点感冒,状态不是很好,怕收尾收不好,写的很慢,实在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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