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仪眸中混沌，提起了太久远的事，他充满疑惑，竟有些想不起孙家人的模样，阮仪苦恼叹息：“他们干净么？他们如果那么干净，又怎会被我拉垮呢，我是个什么身份啊。二公子，孙家怎样，息真的不记得了。”

这片云越俯越低，越走越近，剑光寒烁，叱咤在方绝鹤眸间，两人几乎齐平，阮仪抖开辟鸿蒙，铮地一响，他遽然寒声：“方士们找人试剑，一剑一剑捅人心窝，我不怕死，我为了向上走，生死未卜之下，还是去试剑，试成，我是天下第一人。二公子，你被剑牵着走，而我挣脱了它，是我胜了。”

“你胜，何必再要它？”方绝鹤另一手平举，手心攥着残剑，抵在二人之间。

阮仪看也不看，微微蹙起眉，属于沈段陵的眉眼顷刻缀上了云烟，一样的神态，一样的话音：“你不懂我？”

方绝鹤淡淡看他。

阮仪向前一步，重复：“你不懂我么，二公子？”

方绝鹤平静答他：“我不懂。”

阮仪面色一变，那点仙气瞬间褪去，他似被三个字摧心折骨，颈上青筋暴露，两手振在身侧，他仰天凝望，嘶声怒吼：“三百年，浮榕窟，这宫殿！二公子，我等了三百年，你该懂我！只有你懂我！”

方绝鹤凝神撤步，碎发拂面，青衣狂摆，刹那雪铓迸射，当啷巨响，他单臂架剑格挡阮仪一击，剑气暴怒游走，宫墙应声崩塌，两人脚下裂出沟壑。

方绝鹤内息不稳，不与他耗力，倏忽提剑上撩，剑势弹发，震碎阮仪袖摆，两人平地滑步，各退三步远。

灰暗尘埃升腾，方绝鹤堪堪站稳，收起残剑，一道游电割开灰烬，破风直刺，掀石飞沙，扑他面门。剑气侵袭游贯，方绝鹤面色一沉，立剑接下，归离嗡声震麻手腕，阮仪白衣猎猎，逼得他不停退后，已乱了步法。

剑气如潮，哗哗狂泻。

方绝鹤右手抵上剑脊，护在额前，以一己薄力摇撼鲸鲵，阮仪单手掌剑，压他半身，指尖攒起几成力，温声说：“二公子好生狼狈，莫不是真的死在地宫了？沈应离如何变成这副惨兮兮模样，你不是屠过城么？怎么在涅河城都能被李晏婴压制，他不过是个半吊子，真真让我惊诧。二公子不想大杀四方么？躲什么、藏什么啊？”

方绝鹤两臂绷紧，面容冷漠，只唇上逐渐无色，看来脆弱非常。阮仪提剑撞锋，两剑相错，一下又一下熠出灿光，他要方绝鹤再次低头，他乌眸灼灼，开怀大笑，双手控剑飞身劈下，力道之盛足斩狂龙。

方绝鹤猝然单膝叩地，撑剑架住霜刃，被压进污泥堆，脊梁不曾曲下，他昂头寒眸，依然不答，依然淡淡看着阮仪。

他负过剑圣盛名，也被剑折煞风骨。

仙公说：“掌剑者，一断贪嗔，二断爱欲，三断烦恼。这便是剑道。”

沈贯三次问他：“握剑者心中自有道义，你的道是什么？”

道。

他的剑道。

阮仪居高临下，眼眸里映着三九寒天，嘴角还有弧度：“二公子，你是好命。从嵇山出来，还有个师父等着你。百年前，我借这身体重生，却并不讨这身体欢心，与它难相融。我浑身溃烂，血流不止，只能日日夜夜浸在药桶，半步不得踏出。”

阮仪死死压住剑，他呼吸开始急促，终于带上了癫狂神色：“我收养了很多孩子，他们无家可归，我不让他们也沦进勾栏地。三百年……我为何苦等三百年？沈贯竟为了你欺我，我要他亲手杀了你，像最初那般把剑送进你心口，只差这一步，剑便能养成。他骗了我，他没有杀你，他也没有告诉我嵇山藏了地宫，我花了三百年才找到你！”

方绝鹤振腕掸剑，在听到“沈贯”二字时，脚下猛地一踏，掀回了这一剑。辟鸿蒙划开灿光，剑气巍然魁伟，方绝鹤欺身逼上，归离嗤地一声斩断残宫败檐，与辟鸿蒙碰出均天寒流。

阮仪黑眸一沉，衣衫振扬，终于将方绝鹤激怒，他收剑回落，偏头看向钟楼，露出几分不忍，几乎泫然泪下：“我将沈贯从炼渊救出来，他还没有死透，我欣喜若狂，给他吊着命，也知他当初欺我是因为心中对你存有感情，便把他带了过来。”

方绝鹤始终冷冷看他，阮仪朗声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飞身再跃上高楼，一脚踹出个瓮，单指叩响。

他柔声细语：“你不是想得你师父一声原谅么？他现在就在这，你听听，看他肯不肯原谅你。”

阮仪踢倒这瓮，它一阶一阶滚下来，里面装着人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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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仪有点疯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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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断贪嗔，二断爱欲，三断烦恼。”

其实是吕祖说的，不是仙公，也不是我。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