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绝鹤起不来,他全身经脉尽断似的,连滚五圈,后脊撞上宫墙,碎石淋进了衣领。他开口就吐了血,眯着左眼去看,阮仪抬手卡住他面颊,把他眼眶涌出的血抹了半脸。
阮仪看着他:“你胜不过我,你永远是败的,我是天下第一人。”
方绝鹤看不清他,伸手握住他腕子,掌心凉透了。他喉咙也被血填满,吸气声呼噜响,阮仪伸手进他怀里,握出撰魂残剑,青光乍现,像极了百年前的一个雨夜。
天边摇曳翠云,狂风渐歇,春燕衔泥回巢,飞上旧殿瓦头。
阮仪抬头望一眼,说:“二公子,你我是天下孤客。”
方绝鹤听着燕啾,笑了笑,没有答话,握住他的腕子,绵软无力地点他穴位。
阮仪动也不动,他失望透顶,想不到沈应离如此脆弱不堪。他伸手向方绝鹤腕上玉镯,拢住光华,“你与连家公子一般,失了剑心,生了多余的情。”
阮仪掌心松力,玉镯倏而断成碎块,自方绝鹤腕上脱落。方绝鹤目光不变,只一声痛哼,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注视着阮仪。
阮仪单手掐住他面颊,“兴许明离君来,还能让我尽兴些。”
方绝鹤开口:“他不会来。”
阮仪不说话,一把甩开了他,方绝鹤摆晃几下,继续说:“我与你的仇,我与你了断。”
阮仪哈哈大笑,方绝鹤跟着他笑,声音嘶哑,呼吸艰难:“你自以为将所有人都踩在脚底,殊不知自己也为他人作嫁衣裳。”
阮仪将他视为草芥,视为蝼蚁,冷眼相看:“今日过后,小五与你皆是败者,我是天下第一人。”
方绝鹤慢慢说:“你挑唆应双全清异,逼他脏了手,步步为营,只为日后吞并东海。你用炼渊替应亦同续命,又不真正救活他,你能活李晏婴、何嵊与何栩……你玩弄何廖,玩弄应如是,将他们耍的团团转。可你低估了他们,低估了这些后生,陶息。应如是那般恨光家,他若是知道光家邪术因你而起,纵是你用应亦同胁迫他,他难道便不会起二心吗?”
阮仪低声笑,轻飘飘地:“他已经死了。”
方绝鹤伸手去握碎玉,血顺着下巴蜿蜒进了颈间,他紧紧握住:“他的确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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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向有所改变,山中火势渐颓,杜清之提振士气,身后随了一众杜家修士,他打马在先,逡视这把烈火焚出的荒原无边。
烟熏雾瘴缠了半山,谁也看不清谁,晁师游听见了马嘶,顺着山势滑下,八景抖颤在手,雄浑一响。
晁师游清了清嗓子,囫囵抹脸,向身边人使眼色:“去找小的。”
那人心领神会,由山坡绕路而去,晁师游推刀出鞘,在烈火与骄阳下烁出冷芒,抬手止住身后人手,独身向前。
杜清之撇动唇角,已经看见了人,两指向前虚探,一众人马当即策出,风云突变,将晁师游围困起来。
晁师游抹了一把唇角,指尖都是脏灰,他声音更沉,也更响:“我一个人,一把刀,犯不着。”
杜清之策马上前,众人为他开出路,他今日也是一身曜红,手腕一甩,谛钦转出铉光,和和气气地说:“你父亲将你送来汴华学刀,你便只学会了离经叛道?”
晁师游眉间挑了一丝冷峻,八景负在腰后,他握着点了两下,左右两边修士们纷纷拔剑。晁师游摁住刀,朝前头看着,不屑地笑:“我就是离经叛道,也断不会戮兄弃子。”
杜清之抬头笑笑,又有足百人马一字排开,似阵风般冲进了山中。
杜清之回转马匹,不再看晁师游,他眼角荡出笑纹:“你与小五,只是稚子玩闹。方绝鹤为你们筹备,却不知自己早被阮先生算在局中,他若不在洛北暴露行踪,小五也不会变成废人。你们在洛北得到了什么?”
晁师游盯着他的背影,碎发被风吹得乱荡。
杜清之摇头:“如此大费周章,只让我与先生看了场笑话。”
他话音一落,山谷又一棵巨柏倒塌,轰声大造,天边卷上一朵乌云,罩得群山黑漆如屋。晁师游稳住不动,看到发丝向另一边飘去,霍然拔刀,只听风中凛冽,有疾光穿云远掠而来!
马匹先惊,修士们骇然大喝。
杜清之在风起时握住了谛钦,反手斩去,刷的一声,拦下这支火箭。
这般准,定不是杜西关发的。
晁师游举刀,见时机到了,又一箭从峰头刺来,迅如雷霆,却没落到杜清之身上,准头不够,直取晁师游头颅。
晁师游旋身,拍刀横斩这箭,大怒:“杜西关,你想射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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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HE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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