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绝鹤心中有数,见李晏婴兴意乏乏,便不问什么。两人敲定了即刻出发,方绝鹤速速回园取了剑,一时也想不起还该带些什么行囊,便决定不想了。
临行前,他又折了一枝桂,插在湖边淤泥中——全算是给姜雁北做了道别。
涅河城与四殊观有山水之距,抛去三日水路,还要骑马走上半天。
方绝鹤与李晏婴共乘一舟。河岸起初有些狭窄,驶出两百步之远后才宽阔。河水清澈潺缓,可以清楚看到水中鱼虾。两岸尽是些水草,一苇横渡,藻荇荡漾,难免教人心旷神怡。
方绝鹤正作小憩,忽觉船身一震,便微微睁开双眼。他与李晏婴面对面坐着,一睁眼便见这人正盯着自己看。许是因脸皮厚,被人看了这般久,也无不自在,方绝鹤随即回以一笑,先开口道:“城中何事?”
李晏婴苦笑一下,道:“……说来话长,事关家事,也有几分不齿之处,恐污了道长耳。”
方绝鹤本无意窥探,听闻此话,更觉不便窥探,于是一脸不屑地直起了腰板,拱手邀道:“哦?愿闻其详。”
李晏婴:“……”
话说这涅河城人杰地灵,商户往来较为频繁,颇有繁荣稳定之象,可谓是金粉荟萃之处。
李晏婴他爹李栋不得不说是公正廉明,治理有方,于是深受城中百姓爱戴。只可惜苍天无眼,李大人冷不丁便撒手人寰,未能来得及交代上一两句,就闭了眼。
李晏婴接手仓促,一手备那丧葬,一手防着城中暴动,终究落了个马马虎虎,将城内动荡暗流暂且安定了下来。
事情发生在第七日的朝夕奠哭之时。那日众亲簇拥着来到各位上准备哭丧,刚刚站稳,便见远远的棺盖竟让人从里面拍了拍,而后推出了一条缝。
因血脉至亲之故,众人以为李栋死而复生,喜大于惊,又怕唐突了这份天赐,遂跪伏着逐一上前去。
李晏婴的叔伯在最前,几人胆大,试探地伸出头看去。不料就在这时,棺盖猛地被推开,从棺内跑出一张鲜血淋漓的口,一下便咬下了围在棺旁几人的头颅,而后发出瘆人的怪笑,钻入地下失去了踪影。
余下的众人惊魂未定,面面相觑,都觉是个中报应。每人均心怀鬼胎,又不敢声张,待缓和下来后,再看向棺里——嗬!空空如也!
方绝鹤听了个囫囵,心中暗暗猜测着究竟是怨灵还是妖邪作祟。他食指轻轻点了点,问道:“公子想要我抓住那张嘴?”
李晏婴道:“抓不抓住不打紧,我想先寻到我爹的身体……”
方绝鹤:“……”
他隐隐觉得李晏婴话中有话,且对他有所隐瞒,偏这些事又不便下口问讯。方绝鹤面露疑色,向前伏了伏身,问道:“论阅历,弗争不及正由师兄;论谋略,弗争不及今铎师弟;论武学,不及师叔师伯;论道法,更不及同门旁人。如此棘手之事,公子何故偏偏挑了弗争来呢?”
李晏婴同方绝鹤眸子对上,而后又生生挪开,他闭上眼,似乎在思索如何答复,又似乎不愿回答。
方绝鹤倒是很想要这个答案,他不作声,轻轻摸着腕子,等李晏婴开口。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船又顿了一顿时,李晏婴才道:“方道长不必妄自菲薄,你同他们皆不一样。”
李晏婴多多少少算是半个人精,一番话说下来让人驳不到又追问不了。方绝鹤也失了兴致,慢慢转着腕上玉镯,打算小做休憩。
船驶进新域,两岸兰花广布,船舱两边通透,花香弥漫进了舱中。方绝鹤鼻子灵,嗅到花香便微微睁了眼。
李晏婴应是常四处奔波,精神状态还不错,正握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扇。方绝鹤朦朦胧胧中看到扇上图案,心中不免嘀咕:倒是个不一样的,旁的公子哥扇上非草木即山水,这位竟是个稚子扑蝶图。
再仔细看看,这图又是个残缺的。扇骨虽新,但扇面已破旧不堪,图案墨色渐褪,看样子过不了多久便仅剩一张白屏了。
“方道长可是喜欢这把扇?”李晏婴察觉了方绝鹤目光,“啪”地一声将扇合上,笑意盈盈地问道。
方绝鹤遂闭了眼,有模有样地回道:“确是,不过,方某倒是更为中意公子。”
李晏婴怔了一怔,似笑非笑地看着方绝鹤。
船头偏转,舱外一道光打了进来,李晏婴处在暗处,觉着有些晃眼,便把视线移开了。然后,那道光不偏不倚,恰恰落在了方绝鹤身上,划过他的眉眼,又很快划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quq更新时间定在晚上八点半左右啦!
(?▽`)文很长后面还会有大量回忆杀,排一下雷!
爱你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