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冬天，这一年的严寒来的格外的早，不过十月，霜雪已经下了两三场，裹的厚厚的棉衣仍然不能抵挡寒流的侵袭。

偏远山谷的小道上，穿着旧布补丁的女人带着孩子一步步艰难的迈过雪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院门，脚步沉重。

“小源，若是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你一定要听爸爸的话，好好学习，长大了……到江城来找我，那里是妈妈的家。”

女人的手怜惜不忍的划过他的脸颊，轻微颤抖，却还是坚持说出口。

懵懂无知的孩童尚不知妇人说了什么，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问道：“妈妈要去哪里，这里不就是妈妈的家吗！”

妇人神色陡变，“这里不是妈妈的家，妈妈的家在江城，只有那里才是妈妈的家。”

“……可是……可是爸爸说，有小源的地方就是家，家里有妈妈有爸爸。”

“错了，错了，什么都错了……”

“小源，妈妈是爱的你，但是妈妈不想再困在牢笼里，妈妈会死的，会死……”

——

“妈！”唐源惊叫着从睡梦中醒来，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冷汗，胸口依旧跌宕起伏久久不能平静，竟是又梦到了妈妈。

自从父亲离开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这一次离开，也终于是意义上真正的离开了，一切都结束了，真好！

行李是昨天晚上收拾好的，东西不多，提前准备的行李箱也没用到，一个背包还留了点给他装一些在车上吃的食物的空隙。

将江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小心翼翼折好夹在书里，确认没有落了什么东西，这才锁上了家门向着外面走去。

火车票是前几天他高中的老师帮忙订的，县城直达江城，上午十一点的，距离此时还有五个小时，花上一个小时走到集市才有可能找到摩的到市里，然后再找到县城的公车，所以时间上并不充裕。

刚拐出一条小道，迎面就看到张婶拿着比她还高的大扫把，费力的扫着门前落叶，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因着距离太远唐源听不清楚。

“呦！小源这是要出门呀！”张婶操着一口土家话打开了话茬。

唐源点头：“嗯！过几天要开学了，我要提前过去报道。”

“小源这是有出息了，大学考上了江城，不像我家臭小子，初中没念完就不干了，任我和他爹说啥都不管用，你说他好好的找份工给家里挣点钱也就算了，臭小子好吃懒做，尽搁家闲了，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叫什么啃老还是什么的。”

“张婶也不用担心，铁拳他从小就是一个有主意的，以后肯定不会让张叔张婶操太多心。”唐源规规矩矩的站着，面上浅笑。

“他啊！他我是不指望了。”张婶摇头，气自家儿子不争气，再看向唐源，“小源你要是我儿子，老婆子我做梦都要笑醒了，哈哈……”

唐源只是笑，没有搭话，每次铁拳惹了张婶生气，张婶总会这么说上这么一句，其实心里还是向着自家儿子，时间长了，他也就习以为常早不再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犹记得第一次听到张婶这么说，他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总觉得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他也有人爱，有人喜欢……

“哦！对了，小源你坐车是不是要到县里呀！咱这路偏山高不好走，我让铁拳开三轮送你，铁拳，出来了，送送你小源哥。”张婶说着，对院里高声喊着。

铁拳拿着一条洗的花白的毛巾擦着他寸短的板寸头，闻言一脸不耐烦的从一旁用塑料布搭建的棚子里走出来，道：“我不去！”

“你这孩子，你怎么能不去呢！你小源哥可是考上了江城的大学，以后肯定要过好日子，不比咱这穷山沟沟里。”张婶说着，恨铁不成钢，，作势就要一扫把对着铁拳拍下去。

唐源急忙拦住，笑道：“张婶，不用麻烦铁拳了，时间还早，我走着去就行都习惯了。”他左右看看，“我看您这还有好多活就让铁拳留下来帮你吧！”

“还是小源最懂事，也不怪咱这十里八乡的都夸你这孩子孝顺，勤奋，还懂事。”张婶笑呵呵的说着，狠狠地看了自家不争气的儿子一眼。

“哼！”铁拳冷哼一声，手中的毛巾被他搭在肩上，不屑道：“就他还懂事，鬼才相信。”

张婶脸一沉，当着唐源的面再也控制不住脾气，举起手中的扫把拍在铁拳的屁股上，对铁拳吼道：“你怎么说话呢！”

“什么我怎么说话了，我说得都是大实话，唐源他……”

“你给我闭嘴！”张婶打断铁拳。

“张秀芬，到底谁才是你亲儿子呀！”铁拳不满的大叫。

铁拳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不给张婶面子，张婶脸上的神情难看到了极点，看了看手中的大扫把终究还是不忍，换了把小的这才怒道：“好小子，我看你不想活了，老娘早知道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我就应该早点把你丢人送人省的一天到晚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