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天色将暗。
实验室内仍是一片灯火通明。
精密的仪器发出机械而沉闷的滴答声，几个学生都埋着头, 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的工作。
空气中夹杂着些许刺鼻的异味，即便戴着口罩，也熏得人太阳穴微微刺痛。
沈徐来瞥了眼电脑上的时间, 发现已经快到五点五十。
刚想开口放学生们回去，门外就踢踢踏踏走进来一个程咬金。
秦教授拿着实验报告，眉头深锁。
本来就不太茂盛的头发又掉了几根，沾在浅色的毛衣上格外显眼。
他进门就喊住了打算溜号的沈徐来：“苏教授，你早上说的那个问题，我又坐了几项数据研究对比, 你来看看怎么样。”
沈徐来：“……”
您来的也太巧了。
秦教授见他半天没回答，目光终于舍得从报告上移开, 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苏教授？”
沈徐来反应过来，只好硬着头皮接过报告。
秦教授真不愧是业界楷模，仅仅一天的时间, 他就重新做了六份研究报告！
且势必要拿过来让自己的后辈瞻仰一下，以表达自己还是有真材实料的，早上的事纯粹是个意外。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沈徐来心急如焚。
他抬头看了看仍在忙碌的其他人, 心念一转, 说道：“今天差不多了, 你们都早点回去吧, 别弄太晚了。”
最后三个字沈徐来特意加重了语气。
然后他不动声色瞥了秦教授一眼, 希望他能领会他的话外音。
秦教授沉吟片刻。
然后在沈徐来期待的目光下，指着报告上的某项数据，严肃地说道：“这里我适当调高了数值，最后的结果倒没什么改变，这是为什么呢？”
沈徐来：“……”你是故意的吗？
教授终于放人，实验室其他人都欢欣鼓舞地收拾东西，商量着等下去哪吃饭。
忽然，有个离沈徐来比较近的男学生突发奇想地说：“秦教授、苏教授，你们也没吃晚饭吧？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吃？”
对于学生把他的名字放在苏白前面，秦教授表示十分受用。
他一高兴，就注意到了外面的天色，说道：“哦，原来都这么晚了，是该吃饭了。”
毕竟他这一天都扎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午饭也没好好吃，捱到这个点确实有些饥肠辘辘。
沈徐来感动得泪流满面，差点没冲上去抱住这位救苦救难的男同学。
他赶紧顺势说道：“既然如此，秦教授也早点回去吧，身体重要，报告明天再看也不迟。”
秦教授点点头，终于大发善心地饶过了他。
“你们年轻人的聚会，我就不去了，怕到时候你们都放不开。”
男同学又看向沈徐来。
沈徐来说：“我也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别太晚回家。”
那个男学生本来也没指望两位教授会答应，因此毫不意外，恭恭敬敬说了声告辞，便跟同伴一起离开了实验室。
秦教授整理了报告，和沈徐来打了声招呼，也相继离开。
人一走光，实验室转瞬安静下来。
沈徐来关了电脑，又在屋子里仔细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这才落了锁，往校门口走去。
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二十几分钟，不知道程致还在不在。
虽然他和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相识不久，但他心中却有股莫名其妙的自信，觉得程致一定会等他。
夜晚的校园少了一份喧闹，多了一份静谧，偶尔有几对相依而行的情侣经过，连说话声都是轻悄悄的。
一路上，只有沈徐来自己的喘气声犹如雷鼓，闷闷地砸在耳边。
头一次觉得学校太大也是个坏处。
要不是怕奔跑有损人设，沈徐来可能就不顾形象直接八百米冲刺了。
校门外的路灯亮了一排，暖色的光调驱离了深沉冰冷的黑暗。
沈徐来抬眸望去。
那里确实站着一个人，只是从背影上来看，似乎并不是程致。
他缓了口气，等心跳逐渐平复，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上前。
门卫老大爷循声转过头，认出是谁后，笑着说道：“这不是苏教授嘛，怎么这么晚还没走啊？”
沈徐来心不在焉地回答：“嗯，在忙实验。”
门卫大爷：“年轻人啊，再忙也得顾得点自己的身体，等到了我这把年纪就吃不消咯！”
沈徐来笑着附和了几句，接着目光扫过门口，问道：“王叔，六点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学生，大概这么高，戴着副眼镜。”
门卫大爷回忆了一下：“哦，有的。而且他刚走不久。”
沈徐来抓住关键词：“刚走不久？”
门卫大爷：“对啊，也不知在等谁，反正搁这站了差不多有俩小时呢。我叫他进来坐着等，他也不听，挺倔的一小孩。喏，就在刚才，好像等到人了吧，和几个朋友一起走的。正好和苏教授前后脚。”
沈徐来皱了皱眉。
朋友？
程致性格寡淡，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在学校里连个稍微关系好点的同学都没有，哪来的朋友一起走？
他心中预感不对，连忙问道：“他们朝哪个方向走的？”
“那边。”门卫大爷指了个方向，“我先前还在纳闷呢，最近那边的路一直在施工中，地又脏又滑，没多少人往那走的……”
话未说完，身边的男人已经大步迈了出去。
门卫大爷只感觉左侧一阵冷风刮过，转眼间，那位举止优雅的年轻教授便已没入了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里。
·
这一片的施工区确实如王叔所言，道路又脏又滑，特别是今天中午还下过一场小雨，就更是泥泞不堪。
坑坑洼洼的陷阱到处都是，稍不留神就能一脚踩进泥水里。
这要是换作真正的苏白，让他走这条路无异于送他上断头台。
不过此时沈徐来记挂着程致的安危，倒也顾不上崩不崩人设的问题了。
沈徐来：“系统，你能感应到命运之子的大概方位吗？”
系统说：“我试试。”两秒后，它开口道，“好像在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