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鹫儿回道:“陛下当初请贫道入宫就是为修炼。贫道不贪富贵、不贪钱财,一心是为陛下。贫道所修的法术与国师说的不一,若是做出有违修行之事,贫道担心无法再为陛下分忧,有损陛下修为。”
燕帝听到“有损修为”四个字略慌。他不由缩回手,沉心思忖。匐在脚下的美人他心仪已久,长生不老之术是他毕生所求,两者他都不想放过。
燕帝左右两难,在如意宫中来回踱步。忽然,他停下了,斩钉截铁道:“云瑶,你不如还俗侍奉朕。朕封你为宸妃,如何?”
宸妃,晨妃,一字之差。
鹫儿怦然心动,贵、淑、贤、德、宸……燕帝已经给足了。
未听到她答话,燕帝以为自己诚意不够,又补上一句:“朕依然留你在如意宫,你每日与联修炼,一同成仙。”
燕帝说得诚恳,令鹫儿无法拒绝。其实,刚才鹫儿也在掂量。毕竟燕帝是天子,而赵洵只是个未成事的皇子。是该讨燕帝欢心,还是让赵洵如意?她很犹豫。
这区区银青光禄大夫可不是她所求,她想要锦衣华服、金山银山,可眼下却是比林府时过得清苦。燕帝相信她又如何,好的,她又享用不了。
鹫儿来皇宫是为了自己,至于赵洵的事不过是顺手为之。放着实在的不去捞,竟想着虚无飘渺的誓言,这有何意思?
什么情呀爱呀,全是虚的。
鹫儿拿定主意,暂把赵洵抛诸脑后。
她要名分,要实权,要能宫里呼风唤雨。
鹫儿在心里掂量这份量,装乖卖巧,欲拒还迎,道:“陛下,贫道一心只为陛下不求别它,陛下的好意贫道心领。这时候不早了,陛下还是早些歇息。贫道今晚愿为陛下诵金光神咒,为陛下驱邪挡灾。”
燕帝闻之也不多说了,留宿于如意宫中。
鹫儿则去前殿,一手掌拂禅,一手掐诀,念了一整晚的金光神咒,嗓子都念哑了,赤诚之心日月可昭。
燕帝感动不已,誓要将这位仙姑纳入后宫。三日之后册封命下,先令云瑶仙姑还俗,而后封其为宸妃。
云瑶初封就为宸妃,再封岂不是直登凤位?满朝哗然,有些老臣力谏,称这不合祖制。燕帝在朝堂之下勃然大怒,拍案喝道:“何为‘祖制’,祖上定的规矩到朕这里就不能改了吗?!”
这话是骂给太皇太后听的,燕帝以此正名,只有自己才能对天下发号施令。
无意之中,鹫儿成了燕帝手里的剑,刺着太皇太后,令她不得安生。
皇命难违,她也是逼不得已呀。
鹫儿脱下清素的道袍、发冠,换上妃裙娥黄披帛。宸妃凤冠有三龙二凤,冠上嵌饰龙、凤、珠宝花、翠云、翠叶及博鬓,缀以珍珠流苏。
青莲捧来时,鹫儿蹙起柳眉,娇嗔道:“这顶冠怕有好几斤了吧?”
青莲眉飞色舞,比她还要高兴。她倾过身子,附耳道:“娘子你瞧,上边每颗珠子、每块宝石价值连城,这一丝丝、一缕缕全是金子。娘子,来,让奴婢为你戴上。”
说罢,青莲郑重其事将凤冠戴到鹫儿头上,而后在她颊边印上两点胭脂。
鹫儿看着镜中人满意地勾起唇角,反反覆覆地摸着衣襟上的凤,再细数冠上的珠玉宝石,迷醉一般,喃喃低语:“好看……真好看……”
燕靖三十四年,燕帝册封云瑶仙姑为宸妃。之后史书上有记载:宸妃正值珠玉年华,有春柳之姿,皓月之貌,得盛宠。
册封之日,太皇太后曾命高公公去拦仪仗。高公公胆子再大也不敢,只好跪地哭着求饶道:“太皇太后,您不如打死老奴吧。这拦仪仗杀头的罪,还不如这就让老奴死了的好。”
太皇太后颤巍巍地拐起凤杖,瞪起通红双目,骂咧道:“你们这些没用的狗东西,竟然没一个能拦住陛下,叫那妖女得了逞!”
郑淑妃也在,不过她倒是十分淡然,不气不恼的,反过来劝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莫要生气,之前如意宫不在后宫之列,无法管束。眼下她入了后宫,自然是要听从规矩和太皇太后您的话。”
太皇太后冷哼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陛下封她为宸妃就是故意气孤的!是在咒孤死!这么多年,孤一心为陛下,他却视孤为眼中钉,不知何时,我们竟然如此生分了。”
说着,太皇太后抹泪唏嘘,终于摆下刻薄的模样。她心有怨气,这么多年,她的所做所为皆是为天下、为孙儿,可是他竟然毫不领情。
太皇太后深吸口气,挺起身板,立起威严。
“这个宸妃和之前晨妃一样,命都久不了。”
这话飘到华宫,六皇子的府邸。
赵洵闻之不以为然,说:“宸与晨差了几笔,命数不一样呢。”
他被背叛了却依然淡定,在纸上描着美人,一笔一画格外仔细。不知为何,他画的美人都没有眼,空洞的却是极美。
赵洵将一幅画折起,然后塞到信封中交给亲信,低声吩咐:“将此信交给宁远将军石宝,记得,莫要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