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见此就知他是好了,但依然有些放心不下,好声劝道:“天寒,你还是继续躺着吧,有些事都安排下去了,不需要你操心。”
赵洵摇头,随手将梅枝插在瓶中。“还有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他指的是鹫儿,这个没良心的恶女都不知道送个信,问问他是不是真生病了。
什么都没有,连个屁都不放。赵洵有些恼,可转念一想,她就是这样的人,自私自利,只顾自己活得痛快。
“唉,当初我怎么会选她呢?”
赵洵后悔却是无可奈何,转身爬回榻上,抱上一个锦枕直发呆。
顾青瞥他一眼,不禁揶揄道:“玩火自焚。你呀,活该。”
赵洵被这句话说得更烦心了,郁郁寡欢好一阵子。
日落时分,顾青邀花花道人去喝酒,以此慰劳连日辛苦。花花道人很爽快地答应了,搓着手舔着唇,美滋滋地问:“是不是你出银子?”
顾青哭笑不得。“当然是我,你有钱吗?”
“没有,没有,你真是个大善人呀。”说着,花花道人亲热地勾上顾青肩头煞有介事道:“我也不是白喝你的,等会儿画几道符送给你,保你平安。”
“不必,这符你自己藏着用。你告诉我的那几张方子就足够了。”
顾青直言不讳,他从此疯癫道人身上习得不少医方,融会贯通之后对赵洵的病有奇效。有此一回,之后他的医术定有长进,也可以救更多的人。
这一点顾青与花花道人颇相似,不过救什么人、怎么救,顾青会先在心里掂量。
一入酒楼,这花花道人像是老鼠掉进大米缸,兴奋得嗷嗷叫。菜牌子翻了一遍不够又加几道大荤,活脱脱的饿死鬼投胎。
顾青大方,不与他计较,叫了几坛好酒,让他喝个尽兴。
花花道人馋坏了,一高兴多贪几杯酒。顾青见他两腮驼红,醉熏熏的,趁机套他的话,说:“其实我觉得道兄不是泛泛之辈,早年家中富裕,之后定是遇到什么事才去修道。”
花花道人只顾着杯中酒,有一下没一下地搭他的话:“富?一点也不富,倒是吃了不少苦,之后修道方才安宁。”
“哦?道兄觉得修道哪里好,能比呆在家里舒服?听说你揭榜时破袍子破鞋的,在家至少不会挨饿受冻。”
花花道人直摇头:“在家救不了人,所以我想去外面救那些可怜之人,拉他们一把,这样我也好受些。”
顾青微怔,很意外。他不由倾过身,凑过去,几乎是贴着他的耳,问:“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要救天下人来赎罪?”
花花道人痴痴地笑了,把盛满佳酿的酒杯倒叩在案上,白白地浪费了一杯好酒。
“曾经有个人救了我,可惜我没能救出她,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又一步地沦落到不堪的境地。其实那时候我只要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就能救她了。算了……别提,喝酒,你我喝酒。”
花花道人把空杯往顾青嘴里塞,分明是有些醉了。顾青失了酒兴,勉强地假呷两口,安慰他道:“这也不是你的错,天下这么大,天南地北这么多人,你怎么救得过来?”
“唉!你不懂,能救一个是一个。”
“那万一你所救之人会害死更多的人,你还救不救?”
花花道人目光微顿,被这句话难住了。他挠下腮帮子,嗯了很久。“到那时再说吧,说不定我能劝住他呢。”
顾青笑笑,不再多言。与他碰了个杯,只顾着喝酒。他的酒量没花花道人好,几巡一过,反倒是他先醉死过去。
花花道人见顾青趴在酒桌上不省人事,几乎挠破腮帮子。好在付完酒钱还剩几个铜板,于是他就雇顶轿子把顾青抬回去。
天黑夜寒风又大。醉酒的人躺在轿子里舒服,他却顶着雪花冻了一路。花花道人忘记带毡帽,冻得牙打颤。他低头疾步,冷不丁地撞到一个人。
花花道人不禁驻步,低着头赔不是,然而那人却是不依不饶拉住他,十指如鹰爪,几乎要掐往他的肉中。
“林逸,是你?!”
林逸听到这熟悉的男声顿时抬起头,只见一张怒容狰狞不堪,那双眼如利刃,狠狠剜着他的脸肉。
他惊呆了,双目瞠圆盯着林暹,不知所措。
“你怎么也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