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诧异地看着元君舒,立刻感知到了元君舒眼中托付的深意。他的心脏“咚咚”急跳了两下,那一瞬,他真的感觉到了身为父亲的责任感。
他必得,呵护小女儿的周全。不论,他要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姐姐,你……”阿念不解地看着姐姐把自己交托到了父亲的手中。
元君舒朝她舒颜一笑:“阿念乖,已经将近晌午了,父亲先带你去用午膳。等你吃饱了,再来给祖父问安。”
“那姐姐你……你不饿吗?”阿念不舍道。
“姐姐不饿,”元君舒眉眼弯起,“姐姐要先向祖父禀报了江南的事……你要乖!”
阿念的眼神黯淡下去。
元君舒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唇,压低声音向元理道:“请父亲务必照顾好阿念……”
元理凛然,攥紧了阿念的小手,心里的不安更甚。
只听元君舒低声又道:“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父亲都不要出头,不要做不当做之事。千万千万!”
元理听她说得十分郑重,一颗心又沉了沉。
那一瞬,他觉得自己,非常的没用。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女儿去威不可测的父亲面前,独自承受尚未可知的将来。
元君舒安顿了父亲和妹妹,自顾走入正堂。
面前正位上,森森然正襟危坐的,正是老肃王元恒。
他今年已经将近七十岁了,须发皆花白,脸色也绝称不上健康,甚至还有些病容。
若是连娘子此时在,恐怕很快就会得出结论: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半。
不过,老肃王的气派,能够让人很快忽略他的不健康,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金尊玉贵。
元君舒走进来的第一眼,便看到了立在老肃王身后,抱着肩膀,冲着自己露出森森白牙的元琢。
她根本不去理会元琢,而是正对着老肃王的方向,撩起衣襟,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孙女给祖父问安!”元君舒口中说着,向着老肃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老肃王蜡色的脸色稍缓,鼻腔中“嗯”了一声,算是受了她的礼。
元君舒行完大礼,得了老肃王的回应,便自顾起身,垂手立在一旁。
一切,才刚刚开始。她知道。
“何时回府的?”老肃王状似无意地问道。
“刚刚回府,就来给祖父问安了。”元君舒答道。
她不欲被老肃王抓到“不敬尊长”的把柄。
“是嘛……”老肃王语声慢悠悠的。
“听闻曹家出了事?”他的嗓音微微拔高。
“是。之前收到外祖的信,说绍州不太平。外祖不放心阿念住在那里,孙女才赶奔绍州。”元君舒简答道。
她将外祖给父亲来信的事模糊化,实不愿把父亲牵扯进来。毕竟,祖父对父亲,就从来没待见过。
“阿念?”老肃王灰眉挑起。
“就是父亲的小女儿,也是祖父的孙女。阿念是她的乳名,大名叫做元望舒。”元君舒道。
她一点儿都不意外于祖父早就忘了妹妹的乳名。对于不在乎他们长房存在的老肃王来说,一个久不在身边的不起眼儿的小孙女,叫什么名字,重要吗?
果然,老肃王听了这话,鼻腔中冷哼了哼,似有些嗤意。
不知是在腹诽“阿念”这个名字,还是在腹诽自己竟然多出来个孙女这件事。
“之后呢?”老肃王语声懒怠。
元君舒却暗松了一口气。
她之前着实担心祖父会追究阿念回府之后不马上来问安的事。
她自己已经是危机重重,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把年幼的妹妹也牵扯进来?
“曹家被盐匪洗劫,外祖被盐匪绑至绍平山。孙女无法,只得央求绍州知府陈大人予调一千军兵,开赴绍平山,剿灭盐匪。不料外祖体弱……”元君舒中规中矩的回答尚未结束,却猛然间被老肃王抢白。
“调动一千军兵?谁给你的权力调兵的?”老肃王目光锐利。
元君舒蓦地抬头,与那锋锐的目光对上。
一时间,两个人的眸光在半空中交错。
元君舒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
老肃王却是不依不饶,猛然一拍桌案。
“你一个小孩子家,既非官身,又无实权,那陈知麻怎么就心甘情愿由着你调了那么多的兵?嗯?是不是你冒用了我肃王府的名头?说!”老肃王指着元君舒,厉声问道。
元君舒双眸敛下,眼底有委屈划过。
但她终是忍耐下来,再次撩衣襟跪在地上,叩首道:“祖父恕罪!孙女离开之前,悄拿了祖父的御赐金牌,以做防身之用……请祖父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