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立朝一百余年, 国势稳定, 世家贵宦对子女的教养都是出色的, 而一旦儿女联姻,几代人积累下来, 优良才学样貌一代代传承下来, 如今所见的世家儿孙, 没有长得难看的。
世家、贵宦家尚且如此, 何况是宗室?
他们的先祖, 很多都是曾经的皇子皇孙。历代皇帝后宫中的妃嫔, 皆是在全国层层精挑细选出来的才貌出众的女子,她们诞下的儿孙, 又怎么会寒碜了去?
是以, 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无论男女,元君舒早就见得多了。
但像眼前这个女子这般的,她还是头一次见识——
这个女子显然不是京中的贵女,看年纪也不可能是某位贵宦的内室。
她的容貌, 绝对配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
元君舒却觉得,那四个字, 又不足以形容眼前这个女子的风仪。
这个女子,她明明年纪很轻,似乎比元君舒还要年少几岁。然而, 她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质, 绝非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所能拥有。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子!
元君舒初时惊叹于这个女子的美, 接着便不由得在心里面下了一个“奇怪”的考语。
而当她对上这个年轻女子的眼睛的时候,又不禁被震撼住了。
这是怎样的一双深邃的眼眸!
那双眼睛似乎很明澈,又似很复杂。这两种矛盾的状态交织在一处,令元君舒再一次失神一瞬。
良好的教养让元君舒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就算同为女子,这样盯着一个陌生人的眼睛看个没完,也是颇为失礼的举动。
“这位姑娘,你可伤着哪里了?”元君舒忙开口问道。
那年轻的姑娘身上沾了些灰尘土屑,衣襟上更挂着几片残叶和草末子,样子有些狼狈。
但这样的状态,似乎并没有对她端庄的仪态有任何的影响。
那年轻姑娘在与元君舒的目光对上的时候,便看到了元君舒身上的公服,心中暗自留意。
她朝元君舒笑道:“我无妨。多谢这位大人的关心。”
元君舒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作“大人”,脸上有些微的窘然,不自然地垂了眼睛。
她恍然想到,在场的都是男子,对方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家,让男子去搀扶,实在有些不大适宜。
元君舒忙止住了热心地想要拉那姑娘攀上来的乔三,自己则探出身去,向那年轻姑娘伸出手去。
年轻姑娘眼见着一只保养得极好的修长素白的手掌伸向自己,眼眸微不可见地闪烁了一下,接着便顺势拉住了元君舒的手,借着力气从沟壑中攀上了官道大路上。
“多谢大人仗义援手!”年轻女子向元君舒施了一礼。
元君舒忙扶住了她,阻住了她拜下去的身躯。
不知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元君舒总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想要敬重她的感觉。
这感觉真是怪极了!
明明,对方只是个姿容出众,不过才十几岁的少女。
元君舒压下心中的怪异感,看着乔三等人帮着那车夫将马车从沟壑中拖拽了出来。
车轮子碎裂了,驾辕马的马腿也摔折了,正“咴咴”地哀叫着。
“这车坐不得了。”元君舒皱眉道。
“不碍事。我家就在城里,多走几步路就到了。”那年轻女子淡笑道。
从这里到城门,快马还得一刻多钟呢,何况步行?
怎么能让这样的女子徒步走这么多的路?
元君舒心忖。
“姑娘!怎么能让您走着进城呢!”元君舒尚未开口,那刚从沟壑里爬出来的马车夫急了。
他常年和这副车马打交道,不免心疼,忍不住又絮絮地数落起来:“都怪那些人!骑马了不起啊!当官儿的了不起啊!我们平头百姓也是人……”
话未说完,他便被年轻女子疾言制止。
那马车夫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闷闷地不开口了。
元君舒听他前前后后咒骂的情形,不由得心念一动,联想到了吴国长公主的做派。
她一面吩咐乔三几人速去周围看看,有没有过路的马车,可以雇来帮忙载这姑娘入城的,一面含笑问道:“请问姑娘,贵仆所说之人,是不是一个年纪和姑娘差不多的小公子?还有一位颇具英气的中年女子跟着的?”
“可不就是他们撞了我们的马车!还连句道歉都没有的!”旁边的马车夫抢先开口了。
被年轻姑娘一眼瞪过去,他口中犹不忿地嗫嚅:“要不是被他们撞了,咱们的马车好端端的,怎么会没走几步路就翻到沟里……”
这就对上了!
元君舒终于得着了吴国长公主和唐易的去向。
吴国长公主行走在外,喜好做男子装扮。她又从来是霸道的急脾气,忙着赶路回京撞了这位的马车,又没有耐心赔礼道歉,也是有的。
想来,是她们一行提前回来,此刻已经入京了。
因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着落在吴国长公主的身上,一想到她已经回京,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回府换了衣衫,换完衣衫就要入宫见驾了,元君舒有些心急。
偏偏此时来往行人稀少,乔三他们怎么也寻不到过路的马车。
事从权宜,也顾不得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