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到底是久经官场的, 在被元君舒问得面露窘迫之后, 她的表情很快便回复如常。
“本官是鸾廷司的主官, 鸾廷司直接听命于陛下,在宫中出现很奇怪吗?”唐易绷着脸道。
身为外臣, 穿着便服, 在内宫中出现, 难道很正常吗?
元君舒心道。
“唐大人说是, 那便是。”元君舒于是向唐易拱了拱手, 也不拖沓, “属下告辞!”
说罢,拧身便走。
唐易的鼻子差点儿被她气歪:这丫头, 竟然就敢这么走了!
果然是跟着什么人学什么样, 这副肆无忌惮的样子,简直就是吴国长公主的翻版!
她却尚未意识到,元令懿的肆无忌惮是对任何人的,而元君舒的肆无忌惮,或许也只在她这里会用到。
“你给我站住!”唐易在元君舒的身后喝道。
元君舒猛地停住了脚步, 然而不肯转回身,只留给唐易一个背影。
唐易一股急火直撞脑门。
她迅速地扫了一圈四周, 发现并无旁人经过,于是一把扯了元君舒的衣袖,一面口中说着“你随我来”, 一面扯着元君舒到了一处极僻静的所在。
她身负高深武功, 元君舒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又不好声张开来,只能任由她扯着自己,把自己丢在无人的角落里。
“你穿着鸾廷司的公服,在后宫里招摇过市,你还有理了?”唐喜冷面对着元君舒。
元君舒则不畏不惧地看着她,直看得唐易的眉毛拧起,不自在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所以,大人在后宫里招摇过市,便明智地换了便装吗?大人果然比属下吃的盐多,走的路多。”元君舒亦冷声道。
唐易听出了她强烈的抵触情绪,板着脸看着她,半晌方道:“无论你今日来这里做什么,想要平平安安活着,以后都别再做这种事!”
说罢,又缀上一句:“今日,我就当没看到你。走吧!”
唐易说完这番话,原本以为元君舒就算不感激她法外开恩,也会乖觉地离开。
不料,元君舒不仅没离开,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突地呵呵冷笑起来。
唐易被她笑得心里发毛,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纠结地瞪她。
“大人您这是在报恩吗?”元君舒忽道。
唐易怔住,呼吸都随之急促了两分。
“你说什么?”她微眯起眼睛,透出两道危险的光芒。
元君舒则径直迎向她的目光:“当年,唐大人被仇家追杀,身陷险境,若不是被我娘亲和周先生施以援手,今日您可有机会站在这里教训我?”
唐易被她直言质问得嘴唇颤抖:“你……”
“不错!我那时候虽然年幼,但也都模糊记得些事!”元君舒答道。
唐易英气勃勃的面庞上,登时划过了痛苦的神色。
她与兄长唐晟原本是蜀地唐门的嫡支,唐门老门主过世,合该唐晟承继门主之位的,然而他们却被族人算计,兄妹二人流落江湖。
那些年,他们兄妹俩游走于中原各地,只为逃脱门中的追杀。后来得高人指点,他们投奔了京中贵人——彼时还是先帝妃子的韦太后,成为了那时候还是亲王的当今皇帝的左膀右臂。
后来,唐易为太后和皇帝做事,日渐得到重用。她的兄长唐晟更是得了朝廷的助力,一举剿灭当年欺侮谋害他们兄妹的族人,夺回了蜀中唐门的门主之位。
可以说,若不是当年太后和皇帝的庇护,唐晟唐易兄妹早就命丧在仇人之手了。
而那个时候,刚到京中不久,尚未寻到门路的唐易,在京郊的农庄上,被仇人发现了行踪,幸亏元君舒的母亲和那位周先生及时救助,唐易才保住了一条命。
而今,那段往事,因着元君舒的话语重被揭开,唐易的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她凝着元君舒的脸,似要在元君舒的五官之间,寻到些许当年的救命恩人的风姿。
“她们救过我的命不假,我却也一直感念她们的恩情。”唐易缓声道。
她突地话锋一转:“但对于这件事,我没什么可以隐瞒的。昔年的仇人也早被我们兄妹手刃,你想拿这件事来要挟我如何,却也不可能!”
她说得凿凿,似在堵住元君舒将来可能胁迫自己的路。
元君舒却凉森森地笑了:“唐大人以为我想拿这件事来要挟你?呵!唐大人做惯了官的,果然最是喜欢权衡利弊。”
有生以来,元君舒极少用这般口气与人说话。
皆因唐易所涉之事,于她而言,太重要了,她太想知道一些关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