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哭的人, 我真想杀了他!
元君舒的话, 在周乐诗的耳边轰然回转, 久久无法散去。
这是元君舒第一次,在周乐诗的面前,表现出这种极端的情绪来——
因为周乐诗所遭受的待遇,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的极端的情绪。
元君舒素日是何等平和稳重的性子,竟也会说出这种打打杀杀的话来……
周乐诗的心底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真的相信,元君舒此刻是真的要和欺负自己的人拼命。
哪怕那个人, 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而元君舒说出来的话的狠绝,与她刚刚的那个温柔的吻, 完全是两种极端。
周乐诗的脸上一烫:元君舒吻了她……的眼睛, 就在方才!
“别说傻话……”周乐诗垂下眼眸,轻声道。
她这般柔顺的模样,登时让元君舒胸口仿佛被放了一把火, 烈焰腾地烧了起来, 眨眼间就成了燎原之势。
此刻, 莫说让元君舒去和伤了周乐诗心的人拼命, 就是让元君舒马上冲到御前去, 和皇帝陛下论道论道, 元君舒想必都是有胆子的。
元君舒胸口火烫, 心脏也突突地激跳着。
她猛地按住了周乐诗覆在书匣子上的手背, 发誓一般道:“不是傻话!我是认真的!”
周乐诗心口砰地一跳, 因为元君舒撩人的话,亦因为元君舒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掌,掌心内的温度,比以往她们这般接触的任何时候,都要滚烫。
就像……就像元君舒那颗滚烫的心。
周乐诗于是,被这份滚烫,烫到了。
周乐诗不想,更不敢去直面来自元君舒的那份滚烫。
她此刻觉得无比地疲惫,因为周家,也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考。
“多谢你……帮我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出了周家……”周乐诗依旧垂下眼眸,轻声道。
她语声中的倦意和想要再次疏离的打算,已经显露无遗。
元君舒却不满足于此。
她覆在周乐诗手背上的手掌倏地收拢,把周乐诗的一只手收拢在了自己火热的掌心中。
“诗儿,这还不够!”元君舒冲动道。
诗儿……
周乐诗因为她的称呼,而瞬间失神。
这是元君舒第一次,这样称呼她,让她猝不及防。
不止是称呼,还有……元君舒的话,也太容易……让人想歪了吧?
什么叫……这还不够?
周乐诗赧红了脸。
但是她明智地没有收回被元君舒强行扣住的手。
她也算是极了解元君舒的路数了。以她过往与元君舒打交道的经验,若是她现在抽手回来,只怕会激起元君舒更大的反弹,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事来。
元君舒冲口说出什么“这还不够”的,自己很快也意识到这话太容易引人想歪。
她不自然地霎了霎眼,忙将这话揭过,紧接着将自己心里的打算道出:“我的意思是,诗儿你才华横溢,若被埋没了,哪怕只是中了女科,做一个芝麻绿豆儿的小官,实在是对不住你腹中的才学!所以——”
元君舒越说越激动:“……所以我想把你的这些诗稿都收成一部诗集,付梓印刷,被更多的学人读到,不是很好吗?等到诗集开印之后,咱们还可以再将你素日所写的文赋等等,收成一部集子,也付梓成书!”
元君舒的一番疾言,已经让周乐诗听呆了眼。
她半张着嘴,听元君舒还在絮絮地说着将来的计划,周乐诗几乎觉得元君舒癫疯了一般。
大魏不是没有读书人印刷出版诗文等集子,但能做到那一步的,都是些怎样的读书人?
他们,或是饱学鸿儒,或是桃李满天下的学问大家,甚至这两者兼而有之。
最不济的,也是朝廷中的要员,诗文皆拿得出手的。
他们中的哪一位,不是一把年纪,甚至已经致仕告老,才敢将毕生所书的诗文等等,或由门人子弟搜集成书?
而周乐诗,又算得什么呢?
论年纪,她不过刚刚过了及笄之年。
论才学,她自问不过比寻常人多读了些书,多明了了一些道理而已。
论阅历,不错,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对于世事之洞烛,也许比寻常年轻人多些见识,但怎么可能跟饱学老儒相比?
而这世间,又有谁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诡异的事?
以她的身份,要出什么诗集、文集,岂止贻笑大方,怕是会笑掉人的大牙吧?
周乐诗顿觉无比地窘然,而元君舒的这个想法,更让她觉得无稽,且不靠谱。
“……我已经招了几名文士在府中,令他们润色你的诗文。你放心,即便是润色,也断不会不经你允许,就更改什么!”元君舒犹向周乐诗保证着,“还有明义书馆,你知道的吧?他们已经同意,等待书稿集结完毕,就可以马上付梓,尽快面市……”
元君舒还要兴致勃勃地说下去,被周乐诗蓦地打断:“你到底想做什么?”
元君舒的声音戛然而止,半张的嘴还没来得及闭上。
她为周乐诗畅想得极好,更像用最快的语速说出来,让周乐诗来不及细思其中的重要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