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诚叔的谨慎,尤其是当自己金娃娃般金贵又脆弱的小心翼翼,元君舒这一路上见识了太多次。
初时她还竭力地解释一番自己其实没那么金贵,行路在外也不必有那么多的忌讳,可是每每诚叔都是耳中听着,嘴里应着,办起事来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于是,在经历了几次无果之后,元君舒也不得不放弃了挣扎,由着诚叔安排去了。
店小二早就发现这伙人中,为首的年轻女子不是凡品,自然乐得尽力侍奉,以图多得几个赏钱。此刻听到诚叔问雅间,岂有不应承下来、亲自带路的道理?
很快,醉仙楼中最拿手的菜肴流水架般被呈了上来。雅间内宽敞的空间内,却只元君舒一人端坐。
“诚叔,出门在外,用不着那么多的规矩。”元君舒颇无奈地看着在桌旁立规矩的诚叔。
这又不是在王府中,哪里需要循规蹈矩的呢?何况就是在王府中,以诚叔的身份,也用不着戳在桌边立规矩啊!
“主仆有序,这规矩乱不得。”诚叔倒是回答得一派坦然。
他早就将薛大等余下的四名随从打发出去。一则让他们去填肚子,二则也是循例让他们散布在外,随时保护元君舒的安全。
薛大等四人,名为伴当随从,实则是保护元君舒的护卫。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堪称以一当十的高手。
这样忠诚又身负高深武功的仆从,可不是谁人都用得起的。
想到父亲将信任之人几乎都放在自己的身边远赴江南,而他在京中不知要面临怎样的境地,元君舒就觉得心中不好受,恨不能立刻了结了这里的事,马上返京。
她心中焦灼的当儿,那边诚叔已经取出了一根两寸余长的银针,目光瞄向桌上琳琅满目、香气四溢的菜肴。
又是……
元君舒颇为无语,开口道:“这里远离京城,不必这样麻烦了。”
诚叔却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肃着脸用银针试过每一道菜。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说远离京城,万一有人起了歹心,跟到这里呢?小心些总无大错。”诚叔边一丝不苟地以针试菜,一边说着。
元君舒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中也极感慨——
她少时失亲,父亲虽然疼爱她,性子却是说不得的懦弱。在森寒而危机四伏的肃王府中,若没有诚叔竭心尽力地保护,她真不知道她是否有命活到今日了。
元君舒过往的十八年岁月中,与“温情”有关的记忆并不多。除了残存的幼时母亲的印象,除了诚叔的忠诚照料保护,恐怕也只有那人了……
或许是因为距离那人的故乡越来越近,元君舒这些日子里午夜梦回,总是梦见那人的模样——
那人教自己读书明理的模样;
那人温和淡笑的模样;
那人和母亲相处时候散发出来的温煦的光芒……
所有这些,经历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事,都神奇地在元君舒的脑海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那恐怕,是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记忆。
诚叔已经试过了所有的菜,表示可以食用了。元君舒遂夹了一筷,送入口中,咀嚼。
菜是好味,她却总觉得,在那滋味背后,存着什么被她忽略的东西。
许多年前,那人是否也曾坐在这里,吃着同一道菜?
元君舒暂放下筷箸。
“诚叔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有一个人,不知你是否有印象?”元君舒看着诚叔。
诚叔微怔,道:“不知道小主人问得是哪一个?”
“周先生,诚叔还记得吗?”
诚叔脸上的表情是愕了愕,脑中那个女子的模样瞬时清晰起来,然而他又深深地忧虑起来,
知道元君舒既有此问,断不会被轻易糊弄过去,他只好笑道:“小主人问的,可是周素周先生?”
元君舒听到那个名字被提及,凛了凛,道:“正是她。”
诚叔心里暗暗叫苦,只得继续赔笑道:“小主人怎么想起问她了?她过世已经有了十年了吧?”
“她与母亲一年,先后……”元君舒神情黯然声音也低徊了下去。
然而,她很快地就抬起头来,目光烁烁,直视着诚叔:“周先生她,当真是……病故吗?”
诚叔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心道这问题可让阿诚怎么回答啊!
正纠结无着,突的门外传来了薛大的厉声喝止:“姑娘,你不能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来的是谁⊙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