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庐。
严嵩父子面面相觑。
赵文华心中暗喜,却一脸担忧的道:“南边竟出了此等惨事,可见新政不得人心。”
“元辅,陛下召见。”
一个内侍进来,面色看着颇为严峻。
宫中人的情绪跟着贵人而动,严嵩看了内侍一眼,便微微颔首,表示领情。
——陛下震怒!
这便是内侍传递来的信息。
严嵩起身,对赵文华说:“此刻最要紧的稳住局势,你那边盯着奏疏,若是老夫没猜错的话,后续会有不少劝陛下停下新政的建言,莫要拖拉,立时送进宫中。”
“是。”赵文华点头。
严嵩看着严世蕃,“这是他们的反击,直庐要表态。”
“愤慨!”严世蕃平静的道。
高居庙堂的大佬们,对于几条人命的消失不会在意。但这是户部官吏,而且是奉嘉靖帝之命南下办事儿。不说是什么钦差大臣,但地位也颇为超然。
说是帝王特使不为过。
可有人一把火烧死了他们。
严嵩本向外走,突然止步回身,轻声道:“别忘了,当年的那几把火!”
严世蕃坐在那里,眯着眼,“爹,你是说……那些人故意用这等方式在提醒陛下。”
赵文华浑身一颤,“这把火能烧死户部官吏,也能烧死……”
“闭嘴!”严世蕃粗暴的打断了赵文华的话,独眼中闪过厉色,“这是陛下的逆鳞,不可提。”
当年嘉靖帝和群臣闹翻,在去安陆的路上遭遇了火灾,差点被烧死。
而且不止一次。
严嵩叹息,“那些人胆子太大。”
“南方本就是他们的天下,若是他们联手,别说是什么新政,就算是陛下亲临也无济于事。”严世蕃说:“爹,蒋庆之和吕嵩会怒不可遏,此事咱们正好避开。”
“老夫知晓。”严嵩走出值房,看到朱希忠正好出来。
“元辅!”朱希忠面色肃然。“知道了?”
严嵩点头,“人间惨剧。”
“胆大包天!”
这话代表着不同集团的态度。
人间惨剧……老夫和严党很同情,但也只是同情。
胆大包天……新政集团和墨家怒不可遏,这事儿没完!
严嵩知晓,以蒋庆之的尿性,就算是道爷想息事宁人,这厮也不会消停。
二人到了永寿宫外,严嵩问了一个相熟的内侍,“长威伯可来了?”
内侍摇头,“说是在城外,正在赶来。”
二人进殿,见嘉靖帝站在神像之前,从背影看去,竟有些萧瑟之意。
吕嵩站在靠近门的一边,见二人进来便微微颔首。
“哎!”严嵩见吕嵩悲愤,不禁叹息。他是宦海老将,为官多年也未曾听闻过这等事儿。
这是在打嘉靖帝的脸,而且是明晃晃,不加掩饰的打脸。
“陛下!”严嵩开口,“此事……”
“等。”嘉靖帝淡淡的道。
等谁?
自然不是刚来的崔元,而是蒋庆之。
崔元进来后,行礼,然后说:“骇人听闻,骇人听闻。那些人好大的胆子。”
严嵩微微摇头,崔元一怔,“长威伯呢?”
黄锦说:“正在来的路上。”
蒋庆之进宫了。
他走的很急,脑子里也有些乱。
纵火烧死帝王派去的官吏,这事儿发生在万历帝时期。清查田亩会引发地方反弹,这一点蒋庆之有心理准备。
但他从未想过那些人竟敢纵火。
嘉靖帝不是万历帝,杨廷和也没能成为张居正那等摄政王。威权一直在手的道爷坐镇京师,蒋庆之觉得那些人不敢下毒手。
是我疏忽了。
不,是我低估了那些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的决心。
蒋庆之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内疚,他觉得是自己的疏忽导致了这个结果。
若是我能提早告诫那些官吏,是否能避免此次惨剧?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这种情绪让蒋庆之直至进殿后,依旧有些浑浑噩噩的。
“陛下,是臣的疏忽。”蒋庆之抬头,“臣早已预料到地方会用各种手段反击此事,但臣却忘了提醒那些官吏。”
“提醒有何用?”道爷缓缓回身,神色冷漠,“防不胜防!”
当年道爷遭遇了几次火情,第一次后他便提高了警惕,可没用啊!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朱希忠安慰小老弟,“那些人真要下手,难道户部官吏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入睡?”
嘉靖帝说:“陆炳来了吗?”
“陛下,臣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