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下人与主子的差别,这里面的鸿沟又何止是一句喜欢能抹得掉的。
老夫人身边另一个侍女袭人告了她一状,勾引少主,妄攀高枝。
老夫人是何等人物,眼里岂能容下沙子,况且还是自己最重看的小孙儿。
她丝毫未觉身处险境,在他面前也不避嫌,该玩闹还是玩闹,该拌嘴还是得理不饶人。他愈发忙起来,每日都晚归,有时候到天亮才回来,她也是心痴的人,坐在寒浸浸的窗口一等就是一夜,看到大门外有车灯亮起,穿着薄薄的寝衣就跑下去开门,终于受寒发起高烧。
那晚,她的身体一度冷一度热,他不放心,抱她到自己的床上方便照顾,折腾到天亮她才退烧。他忘了顾忌,累得直接躺在她身边就睡着。
老夫人得到消息清早就来查看,见两人同睡一张床,气糊涂了,当场就叫人架走她。他不是没有求情,只因素来敬重祖母,并不敢忤逆半分,他以为她至多会被训斥几句。毕竟,贾家的人,从来不为难下人。
她又回到老夫人身边伺候。后来,他听说她病了,祖母送她到别处休养,他忙于公事应酬,实在挪不出时间去看她。只是夜深归来,静谧深远的房子里,没人再轻盈地跑过来搀扶他一把,娇声软语地抱怨,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终于他得闲了,拉着奶母缠问,祖母到底将她送到哪里去了,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奶母拗不过他,又恐他生气,只得说出实情。
他才知道,哪里是送出去养病,根本就是成心赶她出贾家,给了她钱,让她自生自灭。
他这才急了,亲自去寻她。以他的身份和手段,在金陵找个人不是难事,只是找到她时,她已经缠绵病榻多日,还剩最后一口气,为的,就是等他来。
他的人生自来所欲所得,第一次生出无力的急痛,他不曾料到,自己不过是喜欢她几分,就害她如此。
那是她最后一次在他面前哭,哭得不能自抑,她抓着他的手,不甘心就此枉担了虚名,她是那么要强的人,她用力在他小指上咬下去,他吃痛地推开她,蹙着眉心不解。
她笑,她要让他忘不掉她,这齿痕,便是她此生的孽债。
后来,他常看着小指上深深的齿痕,想起那个明目皓齿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