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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秦王政将赵王处以剐刑,斩首三万。赵公子嘉则侥幸逃脱,率领了同宗数百人去了代地,自立为代王,又在东面与燕合兵,军上谷。
秦王恨极,他的一切恨的根源只是对儿时阴暗生活的难以释怀。赵,一直是他心头之痛,而另一个痛,他从不说,却……
“陛下,燕太子丹使荆轲献图,现正在大殿之外。”内侍来报,两痛要合一了。
“宣。”他懒洋洋地说,瞥一眼跪在一旁的少年,“你哥哥的人来了,高兴吗?”冷光从眸中射出,少年不寒而栗。
“不敢。”淡淡地道,少年已知道这位王的性情,再不会去自撞刀口。
大门外,荆轲一步步迈来,双手恭敬地捧着地图,头低垂。
“拜见大王!”铿锵的音,掷地有声。他单膝跪在离秦王十步远的地方,将地图举过头顶。
“呈上。”他朝少年招招手。
“太子丹禀臣,一定要亲手呈给大王。”荆轲见少年起身,忙说明缘由。
“呵呵。”刺骨的寒,冷魅的脸一扬,“是吗?他倒是惦记着我。”起身,一步步走向跪在十步外的荆轲。
他的手抖了一下,两下,细数着还有几步目标就到跟前了……
“果然是迄今为止画得最好的地图!”话音未落,寒光一闪。
“他让你杀孤?!”鲜血从掌心流下,温热的液体却暖不了那颗冷透了的心,“很好,真的很好,哈哈!”
图穷匕首见。混乱诧异的场面,不过是纸上那寥寥几句罢了。荆轲终是死了。
“很好,真好!——”他狂暴地看着众人,不顾鲜血在流,不顾那匕首上本是涂了见血封喉的毒,恶狠狠地摔了几,“明日,便出兵,不灭了燕,不许回来!”
话毕,一口气没缓过来,闭眼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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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毒发却未致命,中间自然有伊祁端的功劳。但勃然大怒的秦王即使躺在病床上,灭燕之路仍是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为何还要留在孤身边?”他望着少年脆弱的身影立在黑色的帐幔外。
“为何不趁现在杀孤?”寡情的唇抿了抿,成了线。
“不恨吗?……”
“恨,但没用的;回去,也不会有活路。”少年很清楚,即使这个王再残酷,也不过是一死。
“呵呵,你和他不一样。青,如果当年是你,就都不一样了……”他缓缓闭了细长的眸,累极累极。
这个冷酷的王,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却让他知道,原来他是那么那么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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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二十年,王使王翦、辛胜攻燕。燕、代发兵击秦军,秦军破燕易水之西。二十一年,王贲攻。乃益发卒诣王翦军,遂破燕太子军,取燕蓟城,得太子丹之首。
那夜,他仍是一身黑衣站在寝宫里,笑得张狂至极。
“终于等到今天了,哈哈!哈!……”他举着酒杯,笑得那么开心,眼泪却也流得那么凶,“青,你哥哥终于是比孤先死了,哈哈!他死了!哈——”多少年不见,那一身白衣,从此天人永相隔。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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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祁端并没有在嬴政身边找到青当初带来的那样东西,果然,那位也没有要给他的意思。
“留在孤身边不好吗?先生是个人才。”
“道不同。”伊祁端只回了这样一句。
“孤是不会放你走的。”每个英名的帝王都是这般,不能唯己所用的人才,不会留给其他人,将来为祸自己。
两边的士兵夹击,来了这儿以后,端就经常遇到这种事。
“杀!”毫不留情,冰冷的声音绝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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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玉华清看着水晶球里人影快被大雪埋没,一急之下,伸手碰落了水晶球。
“嘭——”
结结实实的一声,让伊祁端痛得龇牙咧嘴。
“混蛋!”更可恶的是,晏谦这个笨蛋竟然拿他当垫背!“我没被嬴政那小子杀了,先被你这头猪压死了!”
幸运地回来的某人根本没有脱离危险的自觉,突然想起是谁害自己这么惨,跳起来朝着早已很有预见性逃跑了的玉华清追了出去。
“还好还好!”赵萑一边抚着胸口一边自我安慰,看样子端是忘了。
“赵萑,你等着,修理完玉华清这个混蛋,我再来收拾你!”
刚刚还好好的人突然被回头一阵雷劈得立在原地,直呼“苍天哪,以后再也不敢整端了”!
而晏谦正睡得香甜,他回来之前还在美人佳酿的怀抱里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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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年,秦又大兴兵,使王贲将,攻燕辽东,得燕王喜,至此,燕灭。
二十六年,灭齐,秦一统六国。秦王政,始称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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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端在翠微馆拿到了挂在床钩上的一枚玉扣,洁白无瑕,却也没有什么稀奇。
后来,再没有关于青的事,他似根本不存在。然而,伊祁端直觉地感到,这个人不会这么简单的。
也许对嬴政而言,青的存在一开始也不过是因他对燕太子丹的恨罢了。曾经,同在赵国做质子的两人,因貌美被赵的贵族看上,欲收为娈童。然而,明明彼此视为知己,丹却背叛了他。他曾誓死守着彼此之间的承诺,最终换来的却是离弃,非人的折磨,和那段让他永不愿回首的岁月……
可后来呢?……
伊祁端静静地翻着史书,不言不语。
他没有确切地找到青的那件东西,也许始皇从一开始就将其毁了,再找不出蛛丝马迹。
又或许,存在过就是存在过,不需要证据。即使,只是历史不足道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