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萑,你……”
“你要再多说一句,我把你舌头拉出来打结!”还嫌自己话不够多吗?赵萑恶狠狠地把晏谦的话瞪回去,他才不要跟他客气,这家伙只会蠢得变本加厉!
外间的丝竹声倒是还能听听,却也没什么特色。迷迷糊糊中,赵萑倒是要睡去了一般,斜躺在榻上,有的没的听着。
扬琴清脆的叮咚声,古筝十三弦的滑音,洞箫一声比一声低沉婉转,玉笛倒是一改前奏清亮起来……只是,赵萑还未听到主旋律,已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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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搬着大大的一张屏风挡在凝碧楼门口,莫名其妙地吸引了不少人。然后华清一直没在门口出现,路人只听里面“叮叮咚咚”传来不小的响声。
“让让,让让……”声音是从人群背后传来,却不见有人挤进来。
“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本店近来得到一批精品明器,不论是已经办丧事还是将要办丧事的人家,都可以进来挑几个回去,价格公道,售后有保障!”不知是哪来的声音,一直不见人出现,却见一个精美异常的魂瓶悬在屏风之上,无依无托的样子。
“真是奇了!”
“这话却说得真是毒。”想起刚刚那话里的“丧事”,根本就是诅咒。
“倒真的是个好东西,却不知价格如何?”虽说听到的是“价格公道”,但远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凝碧楼有卖过便宜货吗?
“我家不好这种东西,邪乎得很!”有人只瞥一眼,便走了。这阴界的事,难说!
“但听说那朝中的晏侍郎家祖上,当年就是用魂瓶陪葬,保佑他家发迹的。”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又引得议论纷纷,“真的假的?”
远在画舫上的晏谦是完全不知这边有人在用他家的名义打幌子,几罐美酒下肚,早爹娘都不认识了。
“进去瞧瞧,不买回去不会怎么样的吧!”有人大着胆子迈进凝碧楼。
“也对,要真有好运……”
华清躲在门后捂着嘴偷偷地笑,呵呵,要赚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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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的眼前迷糊了,薄薄的一层雾,却掩盖了该掩盖的一切。
渔火在远处时明时暗,波光也隐约点点入眼,却看不真切。小舟横在渡口,不停地摇晃,不再前进。
幽幽的琶音似咽着泪,一点一滴弥漫开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倒是让伊祁端不知所处了,只是琶音一声似一声苦,一声清于一声。到底是谁呜咽在这样的夜色,迷失在这样的月下,一遍一遍诉说,久远久远的苦楚?
近了,朦胧中有船靠近,小舟头一转,晃晃悠悠地打着圈。
和谐的丝竹声,凄凄艾艾若情人的低语,却又似淡淡的只是叙述,一个不成故事的故事而已。
一直,旋律从高亢逐渐凄婉,飞旋的感受慢慢回归平缓,笛声敛去,箫声只剩了一个音在绵长——劈劈啪啪的一串急奏,大珠小珠“乒乒乓乓”的嘈杂,间歇后当心一划,却又是一串叠音再起……
伊祁端听得入迷,小舟与船轻触,摇晃间,有人唤着什么。
“端?”女子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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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袂,好久不见。”上了画舫,伊祁端看着天,蓝蓝的,是晌午时光。
“确实有些时候,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小船上?”歌袂轻蹙着秀眉,叫侍女倒了杯茶给他。
“原也没什么。”两人谈不上熟,相处更是没有的。只因玉华清的关系,又经历了萧史的事,才上了心。
“这样……”不知开口说什么,对于那次的记忆,歌袂是没有多少,只是突然,好像有了那么几个人知道了她是秦相国的女儿。
“嗯……”真不知说什么好了,“你忙吧,我回小船上去。”
“好。”
然后歌袂看着他走上小舟,她命船夫去取了根槁给他,便不再有所动作。
小舟与画舫渐渐远了,彼此也就这样互相望着,直到某个瞬间同时转身,自顾自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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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的百子被上打翻了浓重的胭脂,她跌坐在床沿,眼角眦裂,脸上的铅粉也被泪水糊了,发髻散乱,一片狼藉。
“贱人!”
似乎刚刚还有人这样骂她,一下子就只剩了她孤单一个。只是,她做错了什么?
跌跌撞撞地站起,房门打开着,料峭的春寒一阵一阵灌进来,到底还不是那么暖的日子。窗外春色极美,只是无人欣赏了吧。
她取下挂着墙上的琵琶,染血的十指也忘了疼,竟一弦一弦拨过来,才知道那有多艰难。血肉模糊在所难免,只是,怎比得上心伤?
婉转娥眉,青黛成妆,一曲未完,已是五弦断了三弦……
春夜在蔓延,泪水依旧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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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魂瓶里,不论怎么睁眼都是黑黑一片,没有出去的口,他被紧紧关着。
梦醒的时候更漏刚好停在子时,冷冷的月光照进窗里,白花花一片,特诡异。
伊祁端有几天没有出现了,魂瓶在被他狠瞪他两眼后被带走了,生意自然没做成。
弯弯的一钩上弦月,只能见细细的一条线罢了,只是照得人异常清楚。
他倒也不是非要那魂瓶怎样,只是这不明不白的东西,尽快转手,又可以赚钱,何乐而不为?
只是,为何被那该死的苏远用那魂瓶转移灵魂不过片刻之后,便老是做同一个梦?黑黑的,黑黑的,无边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