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回来……等于夙夜不归,等于……晏谦垮了脸,他的小纱纱果然有了别人了,果然不要他了……
“大大人……”家丁看着他家大人最近怎么总是这么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十分担心。虽然,他的担心仅限于他家大人出了什么事后他的饭碗跟着没了而已。
可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的人,没有发现此刻身边那个同样揣着一颗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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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红酒绿,醉生梦死。晏谦觉得以此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处境,颇为恰当。
翠微馆,真是个他熟识的好地方。可如今,他倒不是来会什么佳人听什么曲,仅仅是坐在大堂里买醉来的。
刚在酒馆里喝了不到半坛子酒,掌柜的就说要打烊回家陪媳妇去了。陪媳妇好啊,他也想哪!只是……佳人杳然,佳音遥遥不知期……
丢了些碎银,转战到翠微馆,这儿总不会关门不让喝酒了吧!心里这么想着,他又举起酒坛子往嘴里灌。
邻座的那些,这厢一个个嗲声嗲气地叫着“大爷、公子”,那厢也醉陶陶地应“美人、小妞”,时不时那些不安分的手手脚脚还要缠在一起,让晏谦既是悲哀,又添恼火。
你说吧,自己心里难受,还有人在你面前表演,能不让你添堵吗?
火气加怨气,这翠微馆的酒虽不是烈酒,后劲也是大得很,他就这么当水灌,就算是千杯不醉,也该迷糊了,何况,还是晏谦这个酒量加酒品都不怎么好的人?
眼前朦朦胧胧、模模糊糊,杏黄的、桃红的、柳绿的……各色轻薄的纱衣在眼前晃晃荡荡,晏谦推了推桌子站起来,一步三摇地走过去。
“美人……”嘴里喃喃,心里却什么都不知道。
“哟,这不是晏侍郎大人吗?”老鸨挥了挥手中的帕子,伸出食指戳着晏谦的额头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哎呀,晏侍郎啊,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妈妈我知道自己已是黄花一朵,,你倒是来调戏妈妈了。”说话间,边招呼着其他客人,边又道,“怎么着,让妈妈给你找个姑娘陪陪如何?看你也好久没来了……”想来,晏谦官复原职那会儿,在翠微馆倒是从未赊过账,老鸨自然客客气气的。
晏谦耳中轰隆隆的,什么也听不进去,只知是有人在与他说话,便不由点了点头。
“小翠,绿衣,快过来招呼啦!——”老鸨大嗓子一喊,那边忙着给人倒酒的两个迅速走了过来。
“妈妈……”温柔可人,光听这声音,就让开封城一半的男人酥了骨头。再看那脸那身段,啧啧,迷蒙地睁着眼的晏谦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还差点被咽到。
说起来,也不过是张清丽的容颜,却在眉心画了那么一朵妖娆的红梅后,整张脸就像有了神来一笔,惊世绝艳。玲珑有致的身段,裹在飘然的纱衣里,里面的酥胸隐隐约约,晏谦该庆幸自己是醉了没看真切,否则,定是当场没形象地喷鼻血了。
“哎哟,我的心肝宝贝啊,”老鸨尖着嗓子叫起来,生怕别人听不见,“花袭啊,你怎么就下来了?”花袭只是婷婷地靠在楼梯口,根本就没下楼。
“妈妈……”再唤一声,她状似为难地看着老鸨,“我看这位公子……”
意谕这么明确,老鸨怎可能不懂?当下便嘿嘿笑着让人扶了晏谦上楼。倒是之前的小翠和绿衣,颇为不满地瞪着转身走掉的窈窕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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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双鸳鸯,对对凤凰,红被微乱,粉帐低垂,饶是香鼎中缭绕的南海沉香,也遮不住这醉人的女儿香。
杯盏交错,酒液还沿着梨花木的桌沿滴滴落下地……
铜镜前,佳人对镜正梳妆。媚眼微开,艳梅妖冶,香腮红透,手中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过垂腰的长发,脉脉含情,尽是春色。
天微亮,淡薄的晨曦透进蒙纱的雕窗,倒更似月光温柔。晏谦在床上翻了个身,还什么都不知道,朦朦胧胧做着梦。
花袭站起来,立在床前,抬手掩唇轻笑。瞧这晏谦,还真是迷糊得紧!
“公子,该起了。”她轻推床上人,柔柔地贴着他的耳,叫唤。
“嗯?”迷蒙中的人应一声,依旧睡得死。
“公子,再不起可不行哦!”再推推不见效果,她改为捏住某人的鼻子。
“嗯?……”睁眼,呆愣,然后……还是呆愣。
“公子……”花袭叫得他腿一软,往床里缩了缩,“公子……”她打定了主意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自然是先唤回了他的神志再说。
仔仔细细、确确实实地把眼前的一切打量了一遍,看着花袭微敞开的衣襟,晏谦终于禁不住大叫:“啊!——救命!——”
震得一大早还处在睡梦中的翠微馆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做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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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一声非同小可,比之之前晏谦那一叫,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刚被自己吓到的晏谦,瞪着眼睛缩在床里的样子,整一就受了欺负不敢言怒的小媳妇。他确实不敢言,因为,这个听到他的叫声,然后此刻也同样叫起来的人,正是他的小纱纱!他要还敢说什么,定是越描越黑的那种。
不过,优纱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她身后人的动静吸引了去。
“花花……”书生樊沉比在场所有人都震惊,这这、这……他的花花……
优纱听着突然头上黑了一片,呃……这个书呆,花花……呃……还好不是叫她,不过,这称呼还真让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不见的某个人……
晏谦仍是缩在床里不敢动。呜,真是什么情况,他到底做了什么?
“花花,你……你……你怎么会、会和他、他……”樊沉显然是比晏谦更深得孔老夫子的教导,半天没把“厮混啊,淫乱啊”之类的说出口。
“樊公子这是什么话?”花袭款款地迈着优雅的步子,左扭一下,右摇一下,走到床边,攀上此刻正以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的晏谦,“奴家既是风尘中人,能得以伺候青年俊彦如晏侍郎这般的,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说着,再往晏谦身上贴贴,那个亲密劲,看得优纱妒焰能直接把两人烤成炭!
处于完全不知怎么回事的人只知道,他这次是完了!别说小纱纱不喜欢他,就算喜欢他,现在也只剩把他宰了的心了!
“花花……”樊沉一声纠结的痛呼,叫得那个凄楚,让原本就对晏谦这个死性不改的人失望透顶的优纱,更是将两个奸夫淫妇恨进了骨子里。
“哼!”优纱果决地拖着樊沉就走。好啊,很好,只要她一个不注意,他晏谦就有本事跟乱七八糟的女人勾搭上。实在是太好了!
“花花……花花!……”书生还在叫,一声胜是一声怨。
晏谦看着他的小纱纱气得脸色铁青,理都不理他,全忘了自己是为了谁来买醉,只道自己这次是有冤难诉!这这……实在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个花魁的床上?!
晏谦只顾着自己悲哀,半天没想起自己还赖在别人的床上。而花袭早已从晏谦身上离开,神色里似了了愿,放了心,却锁了眉,失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