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有所不知,这次斋蘸法会分好几个部分,今日寥贤真人的法事便是其一。”
“原是如此,”点点头,端还是再接再厉地恳求,“道长还请行个方便吧,让我一睹真人仙姿,我只要在外面偷偷看一眼就好了。”
小道士久久不语,十分为难。“施主别为难我了,还是请往常厢吧。”言罢,已是率先走在了前面。
端硬是吃了个闭门羹,本就十分不爽了,现在更是有些火气上涌。好好好,不让见是吧,他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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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常厢的客房里把熟睡的伊祁苏放下,再给小屁孩盖上一床棉被,端三两下就跃上屋顶,往三清殿而去。
此时观中其他地方都是静悄悄的,除了几个头戴黄色纶巾的知客还在随处走动,其余众道士全聚到了三清殿,里里外外也围了好几圈。
香烛缭绕间,只听钟声响了七七四十九下,然后众道士俱是一挥拂尘,盘腿坐于蒲团之上。后有三清殿殿主于殿前颂《盟威经箓》,向殿中三位三清上神及众天王禀告此次斋蘸法会的进程,又历数数代先贤问道之艰辛成果,才算进入论道主题。
端躲在老君像后,先是扫一眼供台上的果品,然后借着幡帏的遮挡,探身看殿中情景。
三名头戴五老冠,身着黄白法衣的老道坐于大殿正上方,高额长眉白须,颇有仙风;而花衣星冠的经师则持笔墨端坐于左侧灵宝天尊下首一丈处的净台上。一眼扫去,俱是黄脸菜色,除了道士之名,无一与苏远有相似之处。
寥贤真人倒是个清瘦干净的,三十岁上下,穿着青灰道袍,长发用莲花冠竖起,念了几段经文,便开始作法。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拂尘轻甩,有几分架势;摇铃阵阵,还有模有样。然伊祁端几乎因此失了耐心,步法僵硬,动作生涩,所念经文不过最常见的《道德真经》,纵使他已经念到了“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与那妖孽,差之不是毫厘之间。
这厢又有小道士往殿内泼三清圣水,待到寥贤真人不再念经了,座上众人才轻道“无量天尊”,同念一篇《循天之道》,开始论道。
“元神者,先天之性也。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返之,则天地之性存焉。自为气质之性,所蔽之后,如云掩月。气质之性虽定,先天之性则无有……”三位高功之一捋须道。
“否也否也。”寥贤真人静坐下来,缓缓对曰,“主于气质尽,而本元始见。本元见,而后可以用事……”
众道士点头称是。
“水可析可合,精无人也;火因膏因薪神,无我也。故耳蔽前后皆可闻,无人,智崇无人,一奇无人,冬凋秋物无人,黑不可变,无人,北寿无人,皆精。”一高功言。
“精神,水火也。五行互生灭之,其来无首,其往无尾,则吾之精一滴无存亡尔,吾之神一欻无起灭尔,惟无我无人,无首无尾,所以与天地冥。”寥贤真人又对。
然后又是比比皆道:然。
端看得颇觉无趣,里里外外寻了三遍,始终不见相似人影,便是连嗓音相似的,也没找到一个。
苏远啊苏远,我既寻你,自是有话要与你说清楚,你又何必躲我至此?既如此,待我真失了耐性,天涯海角,我们相忘于江湖吧。
一阵小风拂过幡帏,伊祁端已然不见踪影。他不知,殿中一直有个人,动作神情生硬,在他露出苦笑之时,亦是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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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萑萑!你别冲动啊!”晏谦嚷嚷着,好好的中秋佳节,不呆在家里与亲友团团圆圆,偏偏跑这种老鼠都嫌没油水的地方来,你说他不是冲动得想吊根麻绳舌头一吐还能是什么?
赵萑“噔噔噔”地往山上爬,对身后之人的聒噪充耳不闻。
“萑、萑啊,虽然那上官小姐的事确实让人很伤心,虽然你这、嗯……帽子戴得确实很冤枉,但是,人难得世间走一遭,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气喘吁吁之下还能说出如此连贯的话,晏谦也算是十分了得了。
赵萑脑袋上终究是被这个没眼色的东西吵得出现了黑线。这厮真不愧是损友之最,有让人想将他踩脚下碾蟑螂一样狠狠地碾的本事。如此一来,萑跑得更快了,索性丢了手中提着的酒坛子,没命地往山上跑去。
“哇哇哇!萑!萑啊!……”青天白日,风光大好,只是惊起乌鸦无数。
如此,晏谦又追着扯淡了许久,一路“扰民”(所住虫鱼鸟兽)无数,才见一破落道观隐于树间。
女墙倾颓,砖瓦碎片遍地,只一老道把帚细扫着院中落叶,另一老道在烧火间忙碌。再走近些,进了院门,才又见一娃娃在台阶上爬行,“咿咿呀呀”的,十分可爱。
晏谦又环顾了一圈,才小心地开口道:“萑,你不会是想出家吧?”
萑翻了翻眼睛,他没被气死真是上天怜他!“叽叽喳喳,喳喳叽叽,怎么你今天不去缠着你家小纱纱,跟着我做什么?”
“嘿嘿,这不小纱纱又跟我闹别扭,躲回她的郡主府去了么?”晏谦腆着脸,“反正我也无事,自是找你们了。华清和端不在,老王爷见我又说要好好开导开导你,作为朋友,我当然是义不容辞啦!”他一副义气了得、大侠再世的样子。
赵萑无语又无力了。他想喊:“我就是郁闷啊郁闷啊!——”不就是成亲失败吗?好歹他还没爱上那上官素沫呢,这些人要不要这么一遍一遍地提啊!真是……
“你们怎么在这儿?”
“华清?”“咦?”看着华清抱起台阶上的娃娃,他俩才发现,那竟然是小玉玉。
“你怎么把孩子带这儿来了?”
华清一愣,然后神色微微一黯:“求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