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梓熙回过神，赶紧捂住她的嘴巴，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出声，又继续沉着脸看屋内的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墙壁的隔音效果太好，还是因为屋内的人太认真所以完全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抑或者是雨声太大淹没了小白还未来得及完全吐出来就被捂回去的惊呼声。

事实证明，不该是第一个原因。

“血已经收得差不多了，你也快醒了吧？”穆之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冰晶玉床上的身影低低开口。

这冰床和顾梓熙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而冰床上的那个女子，长了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一阵冷风吹过，顾梓熙没忍住打了个寒战，穆之南是背对着外面坐着的，所以她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但是玻璃上映出他的背影却难掩落寞。顾梓熙不自觉地攥紧了把手，指甲嵌进肉里，胸口仿佛灌进了一阵寒风，冻得她生疼。

她想起有一次一时兴起问穆之南：“你为什么会找上我，主动来帮我？”

穆之南还假装认真思考了一下：“应该是缘分指引，茫茫人海看了一眼，就觉得应该是你。”

原来是因为这张脸。

“你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去见过她了吧，那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我等得太久了，很想你。”

穆之南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顾梓熙的耳朵，她想转身离开，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冻得太久而迈不开腿，只好扶着门慢慢转身。

小白心疼地看着她，轻轻喊了一句：“姐姐……”

顾梓熙无力地扯出一个笑：“他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刚一抬脚，天边猝然又是一声惊雷，顾梓熙一时没有防备，吓得扔了伞惊叫一声。

穆之南骤然反应过来，回过头，看见门外一蹲一站两个身影，身形一僵，脑袋里还没有转清楚，脚就先一步冲了出去，拉开门扶住地上瑟缩的身影。

顾梓熙惊慌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她心心念念牵挂着的人，这个即便她害怕也要冒雨来确认安危的人，这个她想和他一起回家的人，她本来应该扑进他怀里，听他轻声说一句：“没事，我在。”

但是眼下，她只想用力推开他，推得越远越好。她其实是怨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怎么会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思想，他们两个人，本身就是一纸契约的关系。

“梓熙……”穆之南被这么突然一推差点跌在地上，往后退了一点才勉强稳住。

小白挡在顾梓熙身前，叉腰瞪着穆之南：“你这个骗子，离姐姐远点。”

“小白。”顾梓熙抬手拍了拍她的肩，“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可是她又能回哪去，她早就没有家了，是穆之南当初又给了她一个家，如今，也没有了。她能去哪里呢，去哪里都好，只要别再看见他。

顾梓熙站起身，重新撑开伞，牵着小白走上桥。从白墙玻璃门到外面不过短短数十米，顾梓熙却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等着穆之南的解释，哪怕只是叫她一句，她都会停下来好好听他说，好好劝自己。

可是没有，她始终每天听见穆之南的声音，直到她走到大门口，也没有。难道他完全不想跟自己解释一下这一切是为什么吗，究竟发生了什么，哪怕是搪塞也好。

顾梓熙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提起脚。穆之南，一旦我另一只脚也跨过去了，走出了这道门，往后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听再信了，我们就此，恩断义绝。

穆之南，你真的不要跟我解释一下吗，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吗，哪怕是叫我一声也不行吗？

当顾梓熙提起无比沉重的另一只脚跨出这道门时，她仿佛听见心里有些东西碎裂的声音，一地渣子刺了她一身血。

穆之南望着大雨里的单薄身影，抬了抬脚又最终缩回来，满心的话都卡在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口腥甜喷涌而出，融进黑夜的雨水里，看不清究竟。

梓熙，终有一天你都会明白的，只是不是现在。

穆之南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转身往屋内走，每到这个晚上他都必须时时刻刻守在这里，否则，若是出了意外就会功亏一篑，那他们才是真的没有转机了。

顾梓熙终于还是没忍住回了头，幽幽蓝光里，哪里还有穆之南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