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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来(5)(2/2)

做完这一切,贺洗尘将寺内二十三口人纳入袖中,扎纸人落地。

卢老大早就候在寺外,发现黑白无常守在那里,心里着实慌了一把,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一接到人,卢老大登时化成灰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洗尘则回到古刹,盘腿而坐,抱元守一,静等子时到来。

“啧!”范无救遮住自己的眼睛,“老谢,咱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噫,我可不知道寺里发生了什么!”谢必安转过身,抄着手眺望被云雾遮挡的弦月,“快打雷了。”

……

月上高楼,更夫的梆子声在寂静萧索的夜色中响起,一下一下,仿佛敲在贺洗尘心上。

老鼠爬过房梁,沿着柱子一路向下,两只爪子抓住供桌上的香油瓶,啪嗒!粘稠的香油铺满整张桌子,最后流下地面。老鼠的后爪子一蹬,忽闪的蜡烛被踢翻,火星溅落在油上,火势迅疾却无声地蔓延开来。

贺洗尘无意阻止,任凭大火淹没古刹,待二十三个扎纸人灰飞烟灭后,才施施然走出。

几乎同一时刻,范无救和谢必安眼前突然出现一张记载着二十三条人命的白纸,纸上的墨字瞬间荡然无存。她心中一紧,连忙看向走入密林中的贺洗尘。

“老贺!”

“不要过去!”谢必安拦在她身前,天上雷云密布,声势轰隆地昭显它的威严。

*

风中裹挟着雷电的狂暴因子,滋啦啦地刺得人麻疼。贺洗尘在松树林中疾驰,树枝挂住他的衣袖,直接被他粗暴地扯了下去。那块雷云紧跟在他身后,不时降下威力巨大的雷霆。贺洗尘身形敏捷,每每躲开落雷,地上便出现一个深坑,树木被烧焦的气味弥漫林间。

操!穷追不舍啊!

贺洗尘脸上被树枝划开一道伤口,往下滴着血。他有些狼狈地躲开雷罚,一面往荒无人烟的深处遁去。

本该空无一人的树林前方忽然跌跌撞撞来了一个人,穿金戴玉,在黑夜中异常惹眼。

“让让!”贺洗尘刹不住脚,迎面和他相撞,双双发出痛呼声。

“谁?谁敢撞我?!”这人脾气也大得很,扯着嗓子嚷嚷道。

贺洗尘捂着酸痛的鼻子哼了两句,拔腿就要跑,却被扯住了袖子。

“贺洗尘?你赶着去投胎呢!”

“哥哥哎!我不跑就真的要去投胎了!”贺洗尘一甩,竟然没把人甩掉。他焦急地往后看了一眼,雷云渐近。

孔阙一身酒气,醉醺醺地拧着他的肩膀:“走!和我去楚腰馆喝酒!”

“喝你个头啊!”贺洗尘猛地把人一推,自己往旁边扑倒,一道雷霆落在刚才他们站立的地方,砸出一个大坑。

“哇呜!”孔阙的酒总算醒了,恍惚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后道,“贺二哥,你慢慢投胎,我先走了。”

“雀儿,你现在要走也晚了!”贺洗尘沉声道。他是真不想把别人扯进来,但天上的雷云已经黑压压地盖在他们头上 ,云层中酝酿着最后的威势。

贺洗尘二话不说,运起全身法力在二人上方张起一个防护圈:“雀儿,没想到最后是咱们两个一起,也算有缘。”

“有缘个屁!孽缘!”孔阙欲哭无泪,“我哪招你惹你了!臭黄皮子,过了这关我一定要拔光你身上的毛!”他双袖一振,无数缤纷璀璨的翎羽腾空飞起,聚成羽扇挡在他们头上。

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随着一声巨响,惊天的雷罚落下,惩戒试图瞒天改命的胆大妄为之人。

防护圈震荡,碎开四散。贺洗尘吐出一口心头血。

再一击,翎羽汇聚而成的羽扇黯淡无光。孔阙将嘴角溢出的鲜血擦去。

“停下了?”孔阙问。

贺洗尘耳朵动了动:“还有最后一道。”

孔阙面露哀色:“我怎么这么倒霉!”

“你哭什么哭?”贺洗尘调侃道,“大男人的不怕羞。”

“都要死了还不让我哭一下?”

“唔,当然可以,但是留着你死的时候再哭吧!”贺洗尘冲他笑了一下,突然用仅剩的一点法力将毫无防备的孔阙推到雷云之外。

拖他的福,雷云的范围已经缩小许多,至少无力攻击两人。

“谢了雀儿!”贺洗尘双眼盯着头上蠢蠢欲动的翻滚的雷霆。他必须谨慎,最后一刻,躲得掉最好,躲不掉便护好要害。

那银色的雷终于不再蛰伏,摧枯拉朽,咆哮着宛如愤怒的巨龙。

……能躲开吗?

贺洗尘瞬时脚下用力。

不行!保不住双腿!

贺洗尘咬牙,声势磅礴的雷霆在黑夜中照亮他脸上果断发狠的神色。

“老贺!!!”栽在地上的孔阙目眦欲裂,眼瞧着铺天盖地的雷罚轰然而下,突地一道青色身影疾驰而来,以身为盾,挡下全部攻势。

那道身影在雷霆中挣扎,嘶声尖叫,最后变回原形,遍体鳞伤的青色巨蟒砸在地上,痉挛地抽搐着。

刺眼的雷光照在贺洗尘怔然的脸上,泪珠突然从他发红的眼眶里掉下来。

“柳宁!柳宁!”他冲过去抱着伤痕累累的焦灰的青蛇声嘶力竭:“抱衡!白术!抱衡!你们在哪里?!”

他可以死,但绝不能接受别人为他而死!

抱衡君远远听见贺洗尘悲痛的叫喊声,知道肯定是发生大事了,脚跟一软,差点站不住。孔阙面色凄然地跌坐在地上,抱衡君心中更加惊惧,扭头望去,见贺洗尘抱着焦黑的青蛇,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宁哥,宁哥怎么了……”

白术脑袋一嗡,跌跌撞撞往前跑去,嘴里不断念叨:“我能救!我能救!”

贺洗尘连忙给他让开位置,他浑身法力全无,将柳宁抱起来已经很勉强。

白术慌慌张张拿出银针,手抖得不成样子,最后恨恨将自己的手咬出血才勉强镇定下来。连续扎了几个大穴,停止的心跳还是没有动静。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白术嘴唇轻颤,眼底忽的爆发出亮光,抓着贺洗尘的手道,“二哥,回去煎药!煎药!我、我有很多药!一定可以把大哥救回来!”

贺洗尘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簌簌地流下:“我们回家,先回家。”

“二哥,你信我,我真的可以!”

“我知道……我知道……”

贺洗尘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却恍然无知,竭力抱起青蛇,却听噼啪声响起,好像树枝在火堆里燃烧时的声音。

“妈的,我还没死!”怀里的青蛇表皮忽然开裂,一层干燥的蛇蜕掉落在地上,露出里面鳞片黯淡的柳宁,“受了点内伤,死不了。”

白术的声音哽在喉里,喜极而泣,软倒在地上又哭又笑。

贺洗尘手抖地仔仔细细把人查看一番,心跳正常,呼吸虽然虚弱但均匀,一口大气松下来,脱力地倒在地上,一边流泪一边骂道:“妈的!完犊子玩意!混账东西!半条命都没了还逞什么能?”

“哼!我柳宁会出什么事?”柳宁捂着胸口咳了两下,“别忘了,你还欠我八百两!”

贺洗尘踢了他一脚:“明明是七百九十九两六百一十六文!”

孔阙出了一身冷汗,手脚无力地背靠大树喘着粗气。

虚惊一场的抱衡君连滚带爬好歹跑到这边,见他们虽都受了伤,但性命无虞,登时破口大骂,骂天骂地骂不知死活的黄鼠狼和青蛇。

“抱小衡你歇一歇,来,背我一下,没力气走路了。”贺洗尘抬起疲惫的手臂。

抱衡君骂骂咧咧地抓住他的手把人往背上一放,白术也将柳宁背了起来,孔阙在前方招呼着他们,五人慢慢地往五仙小筑走去。

“你玩命啊!”抱衡君听贺洗尘讲了事情始末,没好气吼道。

“也还好。”贺洗尘含糊说道,其实他一开始是打算舍了这一双腿和一双手的,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讨骂。

“雀儿,你没事吧?”

“比你好点。”孔阙闷声说道,他漂亮的羽毛全都毁了。

“宁哥儿,这次真的——”

“你别说话!我不想听这种话!”柳宁撇过脸,顿了一下又说道,“你知道错了吗?”

贺洗尘笑了一下刚想回答,突然蹙起眉。

抱衡君本来还高高兴兴地背着人回家,脸上一凉,他抬手抹了下——是血。

“……老贺?”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贺洗尘口中涌出来,好像挡不住的峡口,没一会儿便打湿了抱衡君的衣服。贺洗尘捂着自己的嘴巴,血腥味充满他整个胸腔,呛人得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每说一个字,便有更多的鲜血涌出,沿着脖子将杏衣染成红色。。

“二哥,你别说话,你别说话!”白术用银针封住他的几处大穴,慌声道,“快回去!”

“不应该啊!明明、明明雷罚已经抗过去了!”柳宁按着贺洗尘的手,粘稠温热的血液从他指缝流出,他恶声痛骂,“天道!该死的天道!”

贺洗尘却好像浑不在意,揪了下他的衣服,虚弱道:“我知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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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贺最后一句话也就哄哄宁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

其实也不能算虐,所有故事发展到最后肯定是生离死别,只不过没有写出来而已。

还有一章。

谢谢悲笑号哭姑娘和猫田星妹子的地雷,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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