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不要他!千万……不可……”
那老头眼皮掀起,只冷冷地瞥了牧殊城一眼,牧殊城只觉舌头一阵阵地发木,再也说不出话。
他身边紧挨着的牧彦都根本不在乎牧殊城的想法。他见那老头佝偻着身子,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就知道这是个养在家里,也干不了什么活儿,白白吃空饷的货色。
能甩到太子府上,叫太子养着,可就太好了。
牧彦都:“如此忠仆,甚好,甚好!快随大老爷一同去吧。”
牧殊城只觉两眼一黑。
他真怀疑,他那个蠢弟弟是真的没认出眼前的老头儿是谁,还是……
根本就是故意的。
那老头儿,是小六的爹啊!
自从小六叫自己踢死,府中又一直没掏出丧葬费来,这老头子就阴魂不散地缠上了自己。
还扬言说,要让自己这个堂堂太子太傅给他那下人儿子,一命偿一命!
这如今,牧彦都居然把这个人塞到自己身边,近身伺候。
这……这是嫌他还是死得不够快吗?
可如今……牧殊城吃力地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
牧彦都练上挂着假笑,紧忙着和太子殷勤别过。“家里……大嫂的丧事,也不便留贵人……”
李怀肃也不住点头敷衍。两人都未向他多看哪怕一眼。
一旁,远远地立着一身素白的云媞。
牧殊城能感觉到,云媞的目光宛若能穿透面纱的利剑,直直向自己刺来。
她不会放过他的。
他根本就避无可避,只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离开牧家。
马车车轮碌碌滚动。
车内,云媞和李怀肃对坐,氛围一时间有些沉寂。
半晌,李怀肃才开了口:“云媞,你不会是……还对老师有怨吧?”
坐在车上,云媞面上轻纱已除,她脸上冰雪一般肃穆的神情在李怀肃眼前一览无余。
听李怀肃这么说,云媞没有回答。
怨?怎么能不怨?
这十余年来,牧殊城扮演的“慈父”,早就在他害死沈氏,又想害死自己那一刻,坍塌殆尽。
那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恨。
见云媞不语,李怀肃自觉多少猜到了她的心事。
男人轻叹一声,想要伸出手去拉云媞手腕,“云媞,对你做的那些事,老师已经很愧疚了。他如今这个模样,怕是心中觉得痛悔口中也说不利索。你为人儿女,就不要再计较了。”
牧殊城身为人父,下令对云媞痛下杀手,是他的不对。
可皇命难为,牧殊城也是德昭帝的臣子啊!
李怀肃能理解他为自己父皇所逼的那种困顿无助。
云媞抬眼,直视眼前的男人,“我不能不计较。”
李怀肃一愣。
云媞:“殿下觉得,牧太傅对不住我的地方,仅仅是,火烧公主府?”
“难道不是吗?”
云媞定定地看着李怀肃双眼,心中有些不确定,他对她的事,到底知道多少。
云媞:“若没有父亲首肯,我怎会‘被假死’?怎会做了一年外室,怎会生不如死?”她轻笑了一声,“甚至连那禁锢我的珠隐院,若没有我父亲的印鉴,如何就转到了傅轻筹手上?”
李怀肃愣了愣,“那、那不是那葛氏和牧云安弄的鬼?”
可他自己心里多少也清楚。
后宅女子相斗,若没有男子纵容,又怎么能斗到那一步?
葛氏和牧云安都是女子,等闲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多事情,她们鞭长莫及。
能叫云媞假死,无声无息地抬出牧家,藏在珠隐院里一整年,能瞒住他这个太子一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