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式陆攻的导航员上周才在四川上空因浓雾误判高度,三架战机接连撞上山脊,残骸里的航空钟指针永远停在了凌晨三点十七分。
\"本次行动由木更津航空队十二架九六陆攻担任先导及护航任务。\"山口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钢板,参谋群里立即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那是他们在翻动《航路要图》,\"海军第二联合航空队第十三航空队的二十四架九七式重爆将在海拔四千米高度跟进。\"
会议室里传来钢笔滚落的声音。
第十三航空队司令奥田有司大佐弯腰拾笔时,一丝无奈的苦笑稍纵即逝。
他太清楚九七式重爆在夜间的笨拙了——上个月训练时,投弹手在汉口郊外误将稻田认作长江,价值二十万日元的八十式烧夷弹全数倾泻在了泥塘里。
\"报告!\"佐藤大佐突然起立,军靴铁钉与柚木地板碰撞出短促的颤音,\"卑职担心夜间编队飞行时,陆攻机的航法灯可能暴露编队位置。而且我们现在的夜战能力并不过关,新加装的导航设备也并不可靠,很难实施精确导航。\"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的机库,那里停着的九六陆攻机翼下还沾着三天前空袭恩施时沾染的焦油痕迹。
山口少闻从公文包抽出一卷航拍照片,泛黄的相纸上用红笔圈出数个模糊光点:\"广阳坝机场周边区域,\"他将照片推给情报主任浅野中佐,\"届时会有三处导航篝火在预定坐标点燃,三角定位法各位不陌生吧?\"
航空队情报处主任浅野中佐的圆框眼镜内闪过狠戾之色:\"根据派遣军司令部的通报,参谋本部中国课已在当地发展了三名'夜莺'。\"
他翻开黑色笔记本,\"其中一人是广阳坝机场的锅炉工,另一人是山城南岸电话局的接线员——其长子在汉口圣约瑟医院疗养,还有一人则是义勇消防队员……。\"
耳边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墙上的防毒面具在穿堂风中轻轻摇晃。
有些走神的奥田大佐盯着自己颤抖的右手——两天前就是这只手签署了处决五名中国空军战俘的命令。
他想起那些战俘被押走时,有个青年用日语说了句\"今晚月色真美\",看起来年纪应该和自己战死在上海的弟弟差不多——而且都戴着眼镜。
\"气象班!\"山口少闻的手杖重重顿地,奥田大佐猝然一惊。
会议室角落处的年轻中尉慌忙站起身来,忙乱之间,怀中的《华中气候志》掉落在地上:\"哈依!预计今夜重庆上空云量五成,能见度约八公里,西南风三级......。\"
佐藤大佐右手的食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左脸颊上的伤疤——那是昭和十二年年在上海被中国飞行员机载机枪的弹片划伤的。
他突然注意到沙盘上的棉花团被替换成了细铜丝,忙碌的参谋们正在调整重庆周边的防空火力模型。
某个瞬间,他仿佛听见了当年九六陆攻机舱里导航员沙哑的报数声,闻到了铝制仪表盘被烈日灼烤的焦糊味。
\"诸君的时间都校准了吧?\"山口少闻掏出镀金怀表,表面镌刻的菊花纹在吊灯下泛着幽光,\"九六陆攻机群,十八时整自王家墩起飞,九七式重型轰炸机机群十五分钟后起飞。”
他环视了一眼在座诸将,继续道:“各机组应于二十时三十分准时抵达目标上空进行攻击,二十时五十五分攻击完毕返航。预祝各位武运昌隆。\"
同一时间,重庆储奇门的军统秘密办公楼里,毛七五正在向戴春风汇报重庆“肃奸”行动的最新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