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宫正打算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峡谷之外传来叫喊声，只见夏弥从峡谷上的崖边冒出头来。

略带焦急的面孔在望见卫宫的那一刹那，流露出自然柔美的笑意来，一只小手招摇在了半空，说着：

“卫宫师兄！不好啦，诺诺师姐的情况不太对啊——”

夏弥一边喊着话，一边翻身从崖边上跳了下来。

——这种对于常人而言纯属寻死的动作，于她来说压根不算什么。她侧着身从崖壁上擦过，没几下功夫就丝滑而平稳的落入谷中地面。

“你说什么？你确定？”卫宫瞪着眼。

他现在对于夏弥携带的消息，一定程度上保留意见了，因为她连自己的秘密都捂得很严实，叫他怎么相信呢。

夏弥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说话过于夸张了些，感觉再皮就要被卫宫打，于是不好意思的改口说，“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没反应。”

“没反应？”

“不太好描述呢，”夏弥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诺诺师姐明明是活人，身上却有了神性的反应呢。”

“啊？”卫宫瞬间意识到了事态不同寻常，“带我一起去看看。”

夏弥依言带路。

“吾主！务必小心这个女人的来历……”

丑御前走近一步，在卫宫的身侧轻语了一句。她出于初印象，并不放心夏弥，以灵体化形式紧随其后。

“嗯，我正要问她呢，要找着合适的谈话空隙还真不容易——”

卫宫跟上夏弥的脚步，后者的高马尾在半空中左摇右摆的甩荡，“夏弥助手，你应该知道了吧？那个伪神被讨伐了，事情如今也结束了，可以告诉我一切真相了吧？”

“……”

夏弥的脚步顿了一瞬间，小脸显露纠结。

该来的还是来了，既然自己都已经和他签订了契约了，那自然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卫宫师兄还真是心急呢，那咱就在这路上一并说了吧……先从这场圣杯战争的举办方、以及师兄你击败的黑手说起。”

夏弥忽然间声音变得空灵而缥缈，脚步变得轻盈而无痕，似是一位脱离于尘世、衣带飘飘轻歌曼舞的长发精灵。

仿佛她身为“人”的一面在渐渐褪去，身为非人的一面从气质上渐渐表露：

“——师兄你知道的吧，这个世界上曾经有强大的非人种族统治着星球，那时候人类文明十分孱弱、原始、落后，人类种族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群卑微的仆从。”

“咦？你的意思是……？”

“没错，他们就是混血世家们记载于秘史之中的龙族。曾经的龙族拥有世界上的一切，而那时候的人类对世界的认识十分贫瘠，他们往往对于龙族冠以各种各样的称谓，除了龙以外，神明、妖精、吸血鬼等等说法皆有之。”

“人类把龙族还在尘世间活跃的那个古老时代，称之为神代，但是师兄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人类神话的那种神灵的，各个文明之中千奇百怪的称谓都是对于龙类的牵强附会。”

“……啊？”

卫宫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不是，这个世界的发展是什么鬼？

没有神灵和其他精灵妖精等等花里胡哨的幻想物种也就算了，只有龙族是什么见鬼的神代剧情，龙族大一统路线吗？地球生态圈的制造者提亚马特直接不见了吗？

不对，提妈也没了，那到底哪来的龙族？这龙族总不能是星球诞生之初就存在的那头阿尔比恩之龙，它单独制造出来的吧？

“所以……卫宫，可能你应该也能猜得到吧？我算是圣杯战争的举办方之一，我就是龙族，包括你所杀死的伪神伊邪那美，也是我的同胞。”

卫宫正当平复自己的心绪之时，夏弥转过脑袋来看他，话语之中也改变了对卫宫的称呼。

纯金色的眼瞳之内，毫无活泼天真的性情流露，追根究底的话，学妹人设只是她的扮演，有别于人类的龙王本色才是她的内在本性。

卫宫毫不退避的与夏弥对视，龙王的凝视完全不能让他感觉到畏惧。

夏弥见此，无奈的立时放弃了这种色厉内荏的凝视。

她自己实力不如人，况且还签订了契约，再搞事就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真的是拿卫宫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么，你的意思，应该不是指责我屠戮你们的同族吧？”卫宫说。

“那怎么可能？”

夏弥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让她乐不可支的笑话，“就像……你们人类能够毫不犹豫的杀死同胞一样，我们龙类自相残杀的行径又何曾少过？甚至犹有过之。”

“难道说你们彼此之间是竞争关系？就像这次圣杯战争里，你们作为幕后在暗中较劲一样？”

“不不，有竞争也有偶尔的合作。”

夏弥说，“我和另一位龙王、诺顿便是签订了契约的合作关系，而你所弑杀的伪神伊邪那美也是一位龙王，她便是白王，也是圣杯的核心。”

“她在我们举行圣杯战争的时期脱离控制，并从中作梗、修改了战争模式，使得圣杯战争在中途变成了献祭一切供养她成神的仪式。所以我那时候才说，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总而言之，虽然我们所有的龙王，分别掌握着五大元素的权柄，且都是那位黑色皇帝制造出来的同胞，但是彼此之间的厮杀乃至相互吞噬都是存在的。”

“龙族就是个信奉暴力、力量至上的狂妄种族，我们臣服于更强的暴力，也永远追求更强的暴力。而整个龙族最大的暴力，便是直接创造我们这些龙族的黑色至尊，黑王。”

夏弥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低落下来，语气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祂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暴力者，至尊至德至力的无上存在，也是我们龙族全体最畏惧的创造者——”

卫宫听得有些头疼，忍不住按揉了几下太阳穴。因为听得越多，怀疑的地方也就越多，他几乎已经非常肯定这个世界不正常了。

要么就是提妈没有出现，因而由阿尔比恩创造龙族的异闻带——

当然，异闻带是FGO的名词，正经说法又叫做“剪定事象”，区别于正常“编纂事象”的，“错误的、缺乏未来发展可能的历史路线”。

要么这里就根本不是型月宇宙——

但如果是后者的话，如何解释那些时钟塔、圣堂教会等势力，还有固有结界、概念武装等等原理无比相似的体系？

思虑到这个地步，倒也不是缺乏什么能够明显辨别的方法。因为异闻带，或者说剪定事象有个很典型的特征——

不论怎么做，按照发展轨迹，它都会注定走向终结，整个世界被直接剪定、消失。

FGO世界线的异闻带之所以能够不被剪定、持续存在，也是因为空想树的出现。一旦被迦勒底砍伐，异闻带的存续就要出问题。

“容许我提问一下，”卫宫斟酌了下词句，然后低声说，“首先，这个世界……有维持整个世界运行的‘树’的存在吗？”

夏弥张口就来：“你是说世界树吗？”

卫宫差点想要一巴掌糊脸……居然真的有吗？他记得FGO剧情里面的大西洋异闻带，就把空想树称为“世界树阿特拉斯”。

这个世界的世界树又是个什么玩意？

“世界树还能是什么？”夏弥奇怪的看了卫宫一眼，不明白对方的疑惑点在哪里。

“世界树当然是尤克特拉希尔，就是你们人类流传的北欧神话里面那棵。世界树也是真实存在的，它确实是支撑世界的起源，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北欧神话？”

卫宫心说这假如真的是异闻带，那要素缝合还挺多，有类似妖精异闻带的异族统治人类发展，也类似于希腊异闻带的世界树、以及被称颂为神明但本质上是其他的要素。

他忽然联想到了奥丁，“等等，你们龙王的名字，也能从北欧神话里面找到对应的同名人物吗？”

“有些是，有些不是，你们人类传颂的神话多有曲解和改编，能找到对应的也就是我，中庭之蛇耶梦加得，我哥哥芬里厄，还有和你做过一场的奥丁。哦，还有我们伟大的黑色至尊尼德霍格。”

“那么，我还有一个提问——”卫宫凑到了夏弥的耳边，后者被热气吹得有些瘙痒、耳根微微变红。

“这个世界会毁灭吗？”

夏弥听到了这个问题后，原本有些羞愤的心绪陡然消失，她幽幽的看了近在眼前的卫宫一眼，略微低迷的回应说：

“答案是会的，所以我们龙王才打算举办圣杯战争，研究英灵技术、追求强大的力量，这些就是为了对抗未来终将到来的毁灭。”

“这毁灭与绝望的化身，就是我刚刚提到的黑王尼德霍格，祂是历史的最强者、星球本身孕育的生命体，无法被杀死。我们虽然曾经推翻了祂的统治，却阻止不了祂于未来某日的归来。”

“其归来之日，就是历史收束，世界毁灭之时。”

卫宫听着这设定又感觉耳熟了，这不就是型月的UO（Ultimate ONE）吗？尼德霍格的定位，等于最初之龙阿尔比恩+TYPE:EARTH？

“你大概会疑惑，为什么我们龙族都知晓了黑王的归来，却仍旧要执着于相互抗争与残杀，而非团结一致。”

“这是因为有的龙类非常自信，自信到狂妄，相信自己能够吞噬其他所有同类，一步步强化自身抵达最高，最终取代黑王。”

“而我和诺顿呢，自主放弃掉了这条道路。”

夏弥轻快而哒哒作响的脚步，逐渐放缓下来，她走在前头穿过茂盛生长的密林，发丝被耷拉下来的叶片挂散、撑开，而后又恢复原状，无形无质的清香散发开来，被卫宫的鼻尖嗅觉所捕捉。

“我们选择了另一条合作共赢的道路。”

卫宫忍不住好奇，“为什么？”

“因为你，卫宫，我们从你身上看到了希望。”

————

穿过密林后，终于抵达了诺诺所在的位置。夏绿蒂也在旁边负责照看。

老实说，卫宫没看到诺诺哪里出现异常了，她反而生龙活虎得很。

转头看向夏弥的时候，后者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我离开之前，诺诺师姐还没睁眼呢。”

那你还真没用啊。

卫宫现在更懒得理会夏弥，哦，或者说龙王耶梦加得了。

因为刚刚的谈话中，卫宫又逐渐理解到，圣杯战争失控的起因，虽然夏弥说得支支吾吾，但他多少猜到几许——无非因为她自己某种看顾上的失误，导致白王得以脱离掌控，并成为引发一系列的事端的导火索。

太无语了，人在有些很无语的情况下会变得……非常无语。

“诺诺，你没事吧？”

“没事，我好得很！我感觉一拳能够打死一头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