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恭敬陪同的狱头提着灯笼走上前来，谢怀玉示意他打开一间牢房的大门，昏暗的牢房里瞬间亮堂了许多。

地上横躺着五六个人，脸上浓妆重彩尚未卸去，身上俱是或华丽、或简朴的戏服，有人甚至看不出究竟是男是女。

谢怀玉回头问狱头：“可有核验他们的身份，四喜班的人都在这里吗？”

“回世子，上头有令，不许旁人与四喜班的人接触，至今无人过来问话。”

谢怀玉轻轻点了点头，理当如此，谨慎些才好。

“你命人去打几盆水来，帮他们把脸洗一洗。安置个刑房，我要连夜审问。”

狱头领命小跑着退下，心里暗暗叫苦，今夜恐怕不得消停了。

三人进了刑房，一水的刑具摆放在角落、墙壁上，更加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鼻间。

一般人进了这样的地方，无需问话，先要吓跪了。

邹绪从另一间牢房里带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此人是四喜班的一个老乐师。

乐师瑟瑟发抖，捆绑了大半天，至今手脚还是麻木的，站都站不稳，被邹绪强拖着带进来，摁在刑椅上。

谢怀玉冷冷看着他，根本没按例常的规矩询问他的姓名身份。

“四喜班有多少人？你们的班头是哪一个，姓甚名谁？”

乐师牙齿还在咯咯打颤，在谢怀玉凌厉的目光下，说出来的第一句话是：“大人，小的……冤枉啊。”

邹绪走上前去，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不要再说废话了，大人问你什么实话实说，若有隐瞒或是说假话，这里面的刑具你就逐个尝一遍吧。”

乐师不住点头，哪敢隐瞒，眼泪鼻涕齐下，断断续续将四喜班的情况仔细交代了。

四喜班在一年多前还是京城一家不入流的小戏班，只流连在京城各处普通人家的婚嫁寿宴上，接的都是些勉强糊口的小活。

直到台柱春喜被班头从外地挖过来，四喜班犹如枯木逢春，不消两个月，便在京城红火起来。

春喜身为男子，却长相阴柔俊美，唱念做打无一不精通，穿上旦角的戏服，活脱脱就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春喜在戏台上时而飒爽英姿，时而娇媚入骨，婉转绵长的唱腔更是俘获了无数京城权贵的心。

四喜班很快入驻了京城一流的戏楼玄音阁，更是时常被邀请进京城的高门大户，一时间风头无两。

春喜备受贵人推崇，却洁身自好，从不与人过多结交，更不会独自接受邀约出门赴宴赏花。

最为特别的是，此人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任何时候出现在人前都是上妆后那美艳无双的模样，仿佛他永远都是那戏中人。

至于四喜班的班头，早在四喜班入驻玄音阁后不久，就一病而逝了。

因着春喜在四喜班的地位，四喜班的话事权渐渐便落到了他的身上。

戏班的人得了天大的好处，哪里会在意这些，心甘情愿奉春喜为大。

春喜一心唱戏，所有戏班的事务都是他身边一直跟着的四个贴身丫鬟和小厮在打理。

谢怀玉三人听到这里，都不由得对这个春喜有了几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