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停的画,忘了时间了。天黑了,我下了山,走到了校门口看到了他。
他高高的身影,背着书包轻轻的靠在校大门口,低着头,在等待着。
夕阳残忍的把他的投影拉得很长很长,黑压压的透着在了一棵树上。象一个孤寂的灵魂找不到依托。残阳染红了他的脸,涂上余辉,他的脸有些凄美。
我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眼光闪烁。
我说:他怎么不回家。
他瞪着眼睛愤怒的看着我,他说:我在等你。
我说:他等我做什么?
他低下头沉默了。
两个人一起沉默。天快黑了,天空的飞鸟飞得很低,很低。他们轻声鸣叫着,象是在对最后的阳光告别。天空中盖上了红彤彤,血一样的颜色,染红了我们年少无知的脸。
他最后抬起头对我说:苏千城,你不要在画画了。成绩在不及格,会留级的。
我说:留级就留级了,反正我也不喜欢读书。
他着急了,摔掉了我的书包说:你留级了,那我不是不能和你同桌了,你一不在,我一个人坐,不知道多难受,我想和你一起读书,一起考高中,一起读大学。
我抬起头看着他着急的表情,原来他着急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我没有感动,只是对他说:可是我并不想靠高中,不想考大学。
他抬起头,泪涌出了他的眼眶,一滴一滴,晶莹剔透。我很吃惊,为什么他哭了。
他生气的扭头走了。
从那以后他在也没有和我说过话,老师来了也不推我了。
我也倔强得没有和他说过话,但是我依旧画画,老师已经懒得管我了。
有一天,父亲出现在了我的学校。老师点名叫我进办公室。
我站了起来,他扭起了头,从那生气后第一次看我,他的眼神里都是焦急,好象预知了什么。他伸出手要拉住我。
我低下头最后对他微微一笑,脱开身,没有让他碰到我。我想告诉他,倔强到最后还是我胜利了。
自那以后我就在也没有看过他了。父亲带我离开了他的学校,这样的学校本来就不属于我,因为象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读这么好的学校。
父亲带我回到了我们那个村子,我读了我们村子的那所烂学校。
我终于可以每天每节课的在画画,老师不会责怪我,不会说我什么。有的时候还会夸我画得很好,选我做宣传代表。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
不好的只是从那以后在也没有见过他了,也在也没有遇到象他这样的男生了。干净的脸庞,干净的双眸,邂逅的人都带着一双世俗贪婪的双眼。
有一天,我从梦里醒过来,突然想起了他。突然想回到他的学校去看一看他。
于是一大早,我骑着单车从山边一直的下来。
清晨十分,他们已经开始做早操了,这是这所学校的惯例。我站在高高的红旗顶看着这一片迷茫的人群,寻找着他干净的脸。
一无所获,我有些失望,因为我突然发现其实我挺喜欢他的。
那年我13。
在后来就在也没有看过他了,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我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因为美术成绩好,我一直都进读美术班。成绩不错,意外的考上了所名牌大学。
我不知道他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会替我高兴,也许会比我还高兴。
在这茫茫的大学生涯中,我会偶然的想起他。
我在大学里交了个男朋友,有的时候我竟希望男友会是他。男友不是艺术系的学生,长得却很俊俏,有着和他一样俊俏的侧脸。夕阳染红他的脸时,感觉和他很象。只是他不会象他一样,一直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苏千城,你不要在画了,会留级的。
他偶尔的时候也会象他一样帮我写作业,但是这一种感觉怎么也回不到从前。
那年我19岁。
19岁一过,我就和他分手了。
我太自私,太残忍了,不愿意付出,也不求收入,倔强深深的伤害了他。他说:我们不合适,我忍受不了不知道一个人的思想和过去,就和她在一起。
我想他也许有更好的女孩子在等待他了,我放他走,一句话都不挽留。因为他不了解我,我的过去是张白纸,除了画还是画。。
有的时候,我特别的想他,想起回忆他的日子一晃竟过了十几年了。物非物,人非人。为什么我还会在这个时候记得他。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偶尔的也会记起我,会不会也偶尔会交一个女朋友,但我知道那个女朋友一定不会和我一样,那么喜欢画画。因为他不喜欢爱画画的女生。
我的记忆力一天一天消退了,年少的日子被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何况是幼稚的时代。
这些年来,现实生活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光洗劫了我所有的一切,包括对他的记忆。我的菱角被洗涤得一干二净,变成了一个圆,却怎么转也转不动。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人生是一场莫大的悲哀,为什么活着。
我一直一个人,希望可以在茫茫的人群里,或者在某一个转角处突然就遇到他。
十几年过去了,他那曾经稚气的脸如今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我想我一定可以,在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一眼就认出他来。
不管他是不是一个人,我都会叫住他。叫他的名字。齐丛。
我从新拿起了画笔挑上了颜料,轻轻的勾勒着一个人的模样。窗外的风吹得窗户霹雳啪啦,支离破碎。
如今看到别人幸福的表情,可我却想不起有关我的任何幸福情节,也渐渐不记得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