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我又怕讲出这条来乱你们方寸，一个人可心焦的很。”

何念远说完，又嘱咐孟燕行:“你会试名次靠前，殿试时座位定然也是在前头，说不定还能有幸窥见天颜，可比你舅舅强得多。这几日哪都不要去，好生在家看看书，争取殿试也能有个好名次。”

孟燕行连忙应下。

这时，前去看榜的崔进和孟话才一路跑回来，随后衙门正式报喜的便跟着到了。孟燕行早又取出银钱装好，衙役们一到，便挨个发到手里。这次报喜的晓得前头有人抢了先，本以为赏钱不会太多，不想拿到手里沉甸甸的，少说也有近一两银子，登时个个欢天喜地,笑容堆了一脸。

崔进与孟话带回来的消息虽严重滞后，不过也不妨碍大家伙再听一遍乐呵乐呵。孟燕行听崔进讲今科会试的头名会员居然是黄阗时，惊讶过后不免为他高兴。

这次黄阗若是能一举入一甲，相比连会试资格也没有的唐文生，可真是扬眉吐气！想必他九泉之下的妹妹，也能安息。

晚间掌灯前，孟燕行左右踟蹰，最终还是没忍住，怀着雀跃的心情写了封报喜信叫孟话送去槐花胡同。

心急难耐的等了足有三炷香的功夫，孟话这才回转。

“爷，信送到了。”

说完，便自顾忙里忙外张罗给孟燕行打水洗漱。孟燕行等了又等，也没见他说说人家接信的反应。登时一肚子话憋在喉咙，瞅着孟话无辜的样儿，孟燕行愣是没好再张嘴。

这头，常九接了信，喜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暗道:“可算轮到他接个好差事。”

乐颠颠的拿信到书房，陆横正吩咐常八做事，见他拿信进来，事也不再讲，挥挥手便叫他二人下去。常八暗地里捅咕一下常九，待出门来，挤眉弄眼道:“行啊，这种好事也能捞到，有出息。”

常九嘿嘿直笑。

书房内，陆横看着信上孟燕行用雀跃的语气道他会试中榜，语气欢快，笔走游蛇，陆横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孟燕行眉眼睥睨、顾盼神飞的样子。不由得，也跟着嘴角上扬。

为你能一直拥有这份睥睨，我将竭尽所能。

***

殿试这一日，嘉元帝亲自于殿上出题。孟燕行虽位置靠前，可离皇帝陛下还有百米之远，加之又不能抬头肆无忌惮的打量，皇上他老人家到底长个什么模样，孟燕行根本没瞧见。

殿内气氛凝重，众人俱屏息敛神，倾听陛下出题。他们靠前的还能听得清楚些，那些排在后头，还有根本没资格进殿的，便只有等着试卷发下来，才能明白皇上到底出了个什么题。

孟燕行只听文绉绉的一大段官话下来，连忙仔细记下，顺便在心里译成白话。殿试的考题翻译成自个能明白的意思就是说皇上他自己觉得自己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又时不时减免赋税，可为何治下百姓仍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者？到底是地方官太贪，吏治不清明导致的呢，还是有其他别的原因，若是有，又该如何处理？

孟燕行一明白这个题目，不免咋舌。

这个可不好作答，无论何朝何代，再如何强大富庶，国泰民安，总有吃饱肚子的人，这根本是无解嘛。

孟燕行借着磨墨的时候不着痕迹四处打量一圈，果然见周围众人俱一副眉头紧锁，举棋不定的样儿。唯一已经开始提笔作答的，正是坐在第一排的会试会元黄阗。瞧他奋笔疾书、书写顺畅，便晓得黄阗定然成竹在胸，已定好着力点。

不愧是会元，所思所想颇为敏捷。

悄悄感叹一下，孟燕行便转回视线，定格在眼前的卷子上。

太深层的东西孟燕行自觉是想不到的，如此不如挑一自己擅长的方面发挥，竭力靠准考点，也算是一种方法。

有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究其根本乃是百姓流离失所，没了赖以生存的根基。为防丰年谷贱伤民，灾年卖地为生，孟燕行写到，一是要促进各地货物流通，保证不论是丰年还是灾年，一地的百姓都能得到应有的保障。说白了，这一条便是鼓励商业发展。二呢，则是针对地方吏治。可在农忙时节适当给予底层小吏们一些银钱补贴，以防小吏为敛财而至朝廷法度于外，对政令阴奉阳违，克扣收刮百姓。而对地方父母官，则增加以流民多少为政绩好坏的考评，每三年选派钦差对流民增加最多的地区进行彻查，查明流民增加的原因，若因地方父母官之因，则严厉处罚，以作警示。

孟燕行修修改改，最后誊抄在卷子上的字数仍有三千余字。再三检查无遗漏后，孟燕行便离座交卷，回身时视线一扫，最前排的黄阗处早收拾干净，显然已离开有一阵功夫。

殿试几乎要一整个白日功夫，孟燕行殚精竭虑一整日，回到何宅随意用些饭食，好生洗漱一番，便倒在床上搂着汤婆子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