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疼?
白果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疼得直抽抽——蘑菇精嘲笑她:“俗人多愚昧,他们有句老话‘非我同族,其志必异’。他们当你是同类时,你纵有错,也无甚要紧。一旦晓得你是个妖精,纵你无一丝半点的错,在他们眼里,妖精就都是会害人的。”她强忍着泪水不流出眼眶,委屈地望着申老妇,心里暗道:真的——就只因为我非人族么?先前,她一直在担心自己的身份会令养父母不安,可又安慰自己爹娘不会枉顾这三年的情义。然,因为担心,就会格外敏感。
要是依着白果儿以前的小性,有谁这般冤枉她,她必然头也不回地弃之而去。然而,世事沧桑,昔日任性的兔子精经历了一番坎坷波折后,懂事了不少。她只是一偏脸,错过了养母抬起的手,淡淡地解释道:“娘,莫怕。我只是想将爹叼起来,放在我背上。”
申老妇讪讪地收回手,“哦哦”了两句,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她心里极为不安。要说她方才之举是发自本能的保护动作,倒也没错。纵白果儿的兔子形态再可爱,也只是限于小小软软的一团。而这一团转眼间变成了个眼赛牛□□如巨盆的家伙,若说不畏惧,那绝对是假的。正如倘猫咪变成老虎般大小,即便摇头摆尾“喵喵”叫,恐也无人敢捋其猫须。
申老头抬手招招,“果儿,来叼着爹。爹腿脚动不了,你使大点劲儿,别担心!”
白果儿轻轻点头,向前凑了凑,耸动着鼻尖,张口就亮出了煞亮的门牙。铁铲大的门牙轻巧地一抬一阖,便咬住了申老头的衣衫。他将将感觉得一股轻柔的鼻息自面门掠过,眼前一花,腾空而起,下一刻便落在软绵绵蓬松松的毛皮上。白果儿依样将申老妇也这般甩到后背上,“抓紧了”,后背一抬,两步便迈出了房门。
院子里,已是漆黑一片。天上乌云密布,将方才的月光遮得丝毫不露。周遭黑压压的,如浓墨般,只草虫嘤嘤略鸣,尤显压抑。
白果儿抬头望望天,“不好,快下雨了。得赶快了!”她颇有些发愁,可眼下没有其他办法,哪怕下刀子,也只能逃之夭夭。
她咬紧牙,紧抿嘴,深吸一口气,准备撒丫子就跑。然而,就在她鼓足了力气准备大奔而奔之际,却仅仅跑了两步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了回去。
黑暗中,那道透明的屏障,将院子严严封住,虽然目力所不可见,却令白果儿无缝可循。白果儿心里“咯噔”一下,面露惨容,颤声道:“终究。。。。。。终究还是被你追上啦。”
一道白烟在竹篱笆外缓缓升起,烟笼之处,是个令人见之忘俗的身影。他手中捏着枚核桃大的夜明珠,将身周映得亮如白昼,恍若仙人。可惜,白果儿见了他如见鬼般,浑身微颤,不知是恨是怕。
那身影侧着半边身子,似是在打量这方院落,许久才“啧啧”道:“可真难为你了!你自小身娇肉贵,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怎可在这般龌龊的地方栖身?”
白果儿此时已恢复了冷静,漠声道:“与你何干?”
那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捻着袖口精致繁复的花纹,优雅地一扬眉,细白的牙齿一闪,“若不是你们太过啰嗦,我未必能堵住你们。”
申老头已经认出了此人便是那日打伤他又掠走白果儿的白衣人,他打定了主意,双手拽住老伴儿,用力向一侧倾身,大喊道:“果儿,快跑!不要受我们拖累!”他这一下来得突然,白果儿不妨,眼见着养父母双双滚落在地。
白衣人“嗤”地一声嘲笑,“真真愚蠢!你以为这样,她便逃得出去么?”说着,便冲着白果儿一笑,“果儿,我说的对也不对?”
白果儿垂泪道:“爹,娘,我断不会弃你们而去。”她低下头来,张嘴就要将申氏老夫妇再度叼起。
“莫要管我们。你快跑!”申老头用力推着白果儿的嘴,急出了一头汗。
白果儿几次叼不上养父母,深深望了他们一眼,径直转过身,前爪上抬,陡然直立而起,高逾丈余,如金刚巨物。她居高临下地望着白衣人,冷冷道:“既如此,那便动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