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用四个字来形容修煌此刻的心情，那必然是——“气急败坏”。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说话软软、笑容绵绵的糟糠之妻，居然有如此心机和胆量！不但敢派人跟踪他，甚至敢连夜逃跑，真是反了天了！

这三年，在修煌刻意之下，裴家送来的几房下人，多数都以修家奴自居了。尤其是服侍他的几个小厮和长随，“爷”前“爷”后地围着他转，不说是十成十的忠心罢，□□分是有的。

前日，他的小厮偷偷向他禀报：“爷，小的发现这连着几日，有人跟着咱们。”

“你发现什么了？”修煌心里一紧，面上却并不显露。

“昨日，我送爷上了酒楼，因为内急，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就发现有个人在爷的包间周围转悠。我瞧着那人有点眼熟，后来想起来，就在前日，似乎也见过他。今儿小的特意留了心，果然又发现了那人。从爷一出门，那小子就缀在咱们车后面。后来，爷在酒楼时，他也出现过，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小的一个疏忽没盯紧，让他给溜了。”这小厮原是裴家精挑细选来的，人俊秀，也机灵。裴老财原想着姑爷是个读书人，伺候的小厮也要配得上，却不曾想挑了个白眼狼来。

青乔虽然伶俐，也毕竟年岁摆在那里，思虑不周，也是在所难免。这几日他连续盯着修煌，却从没想过更换行头。他那张脸并不出挑，可穿的衣服却是外院下人的仆役服。他隐藏行迹不够谨慎，偏那身下人的衣服又那么眼熟，落在修煌小厮的眼中，自然会引起注意。

修煌疑心上来，便将小厮招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次日，那小厮便将打听到的详详细细地汇报了。

“你说，那跟踪我们的小厮是玳瑁的干弟弟？”修煌心里咯噔一下。

“是，千真万确。当初玳瑁认这个干弟弟时，还摆了酒。听说，奶奶还赏了青乔一身新衣服呢！”

修煌陷入了深思。

玳瑁是陪伴妻子一同长大的丫鬟，两人好得跟姐妹似的。那么，这跟踪一事，跟踪的是谁呢？是他，还是旁人？这又是谁的主意？是青乔自己，还是玳瑁，抑或——是裴致珈？

心虚的人总是好猜疑，有关无关的都往自己身上扯。修煌虽然很乐于做学政大人从榜下“捉”来的女婿，可读书人的廉耻心还没有消失殆尽。他虽知廉耻，可更爱名禄，他不想被满脑肠肥的老财岳父花十年时间方供出个芝麻小官儿，他要——

一步登天！

回想起前几日与裴致珈提议去观音庙上香之事，当时并不觉得，现在想来，似乎无论是妻子的回应还是她的态度，都有些异常。

唉，是他大意了！

修煌已经无心去细细分辨妻子到底是否参与了跟踪自己的事情。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一夜，他照旧在书房歇息。

次日，便有了青乔偷听到的修煌与学政府管事商议要将裴致珈提前了结之事。也亏得青乔胆子大，居然穿着酒楼跑堂的衣服来送菜，不时终是功亏一篑，退出房间时与修煌的小厮差点撞上。他惊慌地一抬头，正对上小厮诧异的面孔。

他推开小厮，一路狂奔。虽然只听到了上半截话，可他不敢再耽误了。

幸亏青乔那把推开小厮的力气够大，将他推到在地，后脑磕在木台阶上，当即昏了过去。虽然一片混乱后，他醒来勉强将青乔动手之事告状给修煌，但那已是一个时辰以后了。等修煌急匆匆地赶回租住的房子，已然是遍寻不着裴致珈。

街上，响起了宵禁的梆子声。修煌气急地用力跺脚，却也只能焦虑万分地候坐一夜。

翌日晨光未启，宵禁一结束，他也顾不得避嫌，急匆匆地便赶往学政府。

要说追回裴致珈，他一介文弱书生，能做什么？就凭他手中的那几个下人，只怕在一条街上找都不够用。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要想什么颜面了，务必要借得学政大人的力量，将逃妻追回——生死勿论！

到底姜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