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去盛府时，并不曾好生看看这帝都的高门大户是何等模样。这一次，纵精神头不大济，韩二娘子依然好好见识了一下，深觉颇开眼界。

且不说府里建筑如何雕梁画栋，花园里又是如何地姹紫嫣红，但就那进进出出的排场，便令韩二娘子羡献不已。

在夔州时，韩二娘子除了身旁的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便只有一个乳娘服侍着。纵此次上京来，母亲亲自又调了几个丫鬟给她，可加起来拢共不过六七个。而再看看人家侍郎府的五娘子呢？一等大丫鬟就有四个，二等的八个，至于打杂的、粗使的小丫鬟，来来去去，看得都眼花。

就如此刻，她与姐姐陪着府上的老太太、太太聊天，就见一拨一拨的丫鬟来报信——

“五姑娘的早膳已经用好了，比昨儿多了半碗蛋羹。”

“五姑娘这就出来了，估摸一刻钟后就能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五姑娘已经到了水榭。”

“五姑娘来了！”

韩二娘子瞧着这架势，不禁暗暗咋舌——这是五姑娘么？只怕太子也不过如此罢？她不由望向姐姐，却只看到她低垂的眼皮和嘴角淡淡的笑意。眼皮遮住了姐姐不欲为人所知的情绪，可韩二娘子却自她唇角的笑意中，仿佛看到了一抹似有似无的嘲讽。

或许是韩二娘子面上的讶异太过明显，姐姐的婆婆——侍郎夫人——五姑娘的亲娘，笑着解释道：“老太太将五儿宠得跟眼珠子似的，必要事事禀报才放心。五儿又是个极乖巧的好孩子，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当心肝儿似的疼她呢？就是你姐姐，也事事把五儿放在前头。”

见婆婆点名到自己头上，韩大娘子赶紧接话道：“莫说在府里，就是外面，又有哪个比得上五妹妹的一星半点呢？我可从来没见过像五妹妹那么聪慧又懂事的姑娘。我不疼她，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啊！”

“二娘子就在你身边坐着，你说这话，岂不令她伤心？”

见婆婆对妹妹的考较当即就开始了，韩大娘子赶紧打圆场,“若说在嫁来前，有胜过我妹妹的姑娘，我定是不信的。可若是见了五妹妹还说有谁比她强，那必是个眼瞎的。妹妹，你初来京城，见识少，定是还不晓得五妹妹的贤名儿——帝都双秀！五妹妹的名气可比你姐夫都响亮！”说着，还冲妹妹挤挤眼。

二娘子到底有些脑子，不管心底的真实想法如何，可现下，却不会蠢到去问“帝都双秀”的另一位是哪个。她连连点头道：“说实话，以往我也是傲气的。可自打见了五娘子，方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五姑娘这般的人才，我只有好生羡慕的份儿，有心亲近五姑娘，可又担心被嫌弃。”

“怎么会？五儿最是通情达理了。她比你年岁小一点，为人却很大气，你完全不必担心。”见韩二娘子嘴巴颇甜，将女儿捧得高高的，盛夫人面上的笑容更大了。

几个人正你一言她一句地将五娘子夸得跟朵花儿似的，就听见外面传来小丫鬟脆生生的声音：“五姑娘来啦！”

“给五姑娘请安——”掀帘子的丫鬟先问好，再赶紧高高掀起帘子，低头候着五娘子。

众人齐齐将视线转向门口。

“祖母安好！母亲安好！”打扮得格外俏丽的五娘子，连个正眼都没有给坐在下首的韩家姐妹一个，直接忽略了她们。倒是韩大娘子先开口：“今儿是五妹妹的好日子，可真是光彩照人！”

五娘子眼角微睨，唇角轻俏地一弯，斜着身子望向她，“二嫂既知今儿是我的好日子，可有什么礼送我呀？可不要口惠而实不至呢！”

却见韩大娘子似乎对她的无礼视而不见，只笑着应道：“早早就备好了呢！那可是你二哥寻了好久才觅到的。你一定喜欢！”

“二哥送我的，我自然喜欢。二嫂，你的呢？你不送我生辰礼么？”

韩大娘子登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来送礼都是按房头送，哪有丈夫妻子分开送的？硬生生地将她与夫君分作两样，倘落入外人耳中，岂不当做二房的夫妻两个不睦？

大概盛夫人也觉得女儿这么“坦率”不大合适，便点翘着指尖点点她，“你呀！又在同你二嫂开玩笑——韩家二娘子特特来祝贺你生辰，还不与客人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