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化一缕青烟”哩!
现成的戏文也拿来转!
“不是我说你,你要敢动他姐,他走到天涯海角都把你烧灰扔海里!”
二狗子听闻三变这么一说,愣了一下,忽然大笑出声道:“谁说是他姐的!你这心也够直的!”
“……”三变挨了抢白也不急,闲闲适适吃他的馍馍,他知道这货藏不住话,后边的一定还得往外倒,不倒他得憋死!
“实话和你说了吧,”这货的脸上又是那种脏兮兮的知情识趣,“那是他小情儿!”,他唇齿间探出“小情儿”这仨字儿的时候,颊上的肉一鼓一鼓的,咬着牙切着齿,深恨韩瑭还有个小情儿!
“……”
瞎掰了吧?人韩瑭活得素净极了,碰上你个歪死缠纯是命里带的邪祟,奈何不得,他自己去找小情儿,有那空闲?!挣扎着活命都够了!
“怎么,你不信?他这小情儿,还是我送的呢!”
“……”
头一次见这么样瞎掰不带羞羞脸的!哦,你都恨不能活吞了他了,还那么好心,送他一小情儿去膈应自个儿?!这样人,要么没活明白,要么已经半疯癫!
“那女的是他打小定的娃娃亲,后来韩家成了破落户,女方家里就找个由头搬到别处去了,也不知是命里缘分不该断还是别的什么,那女的死了亲妈,让后妈偷着卖进了勾栏院……”
“唔?该不会……就是……”
就是兵痞子嘴里传说的那位,二狗子的相好的吧?!难不成,二狗子只是挂了个名头,实际的相好的,是韩瑭?!
“就那意思!”
当初,这货一眼叼住了韩瑭,百计寻摸此人七寸,三教九流、上天入地地寻了许久,功夫下得够深了,竟让他摸到了这么一条线。一段时日的相处,这货把韩瑭的脾性摸了个七七八八——只要让他知道这女子被卖入青楼,他是绝对做不来冷眼看着不管的!
所以呢,这货挑了个良辰美景,带着韩瑭进了勾栏院,请出那女子,两边少时见过,彼此变化都不很大,认得出。这一见面自然是百感交集的,这货装好人,说给他们牵线搭桥,人他已经赎出来了,改日赁间屋舍,替你二人办好事!
韩瑭那时还纯,对着双料救命恩人,几乎就要掏心挖肺!全不知道自己一条腿已经迈进了兽夹里!
做成此事,韩瑭身上几处弱点稳稳在握,这货才把画皮一掀,露出那难看的底色,到了这般田地,进退无据,韩瑭就是吃屎他也得认了!
那那个传闻呢?就是说二狗子的相好的,怀了九个月的身孕,都快要临盆了,却生生滑了胎,该不会,是这货的手笔吧?!是的话就太怕人了!
“却不料他那小情儿竟不是个本分人,在见他之后又和隔邻一个书生许了终身,赎身之后还暗里有往来。”
几来几往,珠胎暗结,那女子身量矮小,人又瘦,怀上了也不显怀,月份长了,这才慌张起来,找那书生要他带她走,他却慌里慌张半夜脱逃,丢她一个在烂泥潭当中。
“后来呢?”
“后来么,这事哪里瞒得住,我差了人手捉那书生回来,你猜怎么着?这怂货居然弄了一碗滑胎药,生生把那成了形的男胎打了下来!”
“……”
世上多的是痴情女子无情汉,所托非人,下场惨淡至此,真是让人无情无绪。
“这事我没让韩瑭知道,找了个由头,又把她送回了勾栏院,只不过常包下来,不让接客。要依着我,这样人不值得费心力,让她烂死路边就好。可韩瑭会问……也罢,等过了这段,有太平日子过了,看她要跟谁、要去哪,再说吧!”
三变听他一番话听得心有戚戚,想着要帮韩瑭的腔,又觉着此人已然疯魔,疯到这样无药可救的地步,任谁也难免要感叹一番:“你这天鹅肉,吃得真是艰难。”
“……”
二狗子其貌不扬,要吃韩瑭,自然是癞蛤蟆生吃天鹅肉。对这点,他自己再清楚不过,谁说了他都当好话来听——在地上蹦跶的癞蛤蟆,竟能上天鹅的身,那不是老天显灵祖宗帮忙是什么?!
“艰难便艰难,我又不亏——他的后边……是我开的苞!”
三变被他这句话噎得吃不下馍馍,僵了半晌,把吃一半的馍放回去,起身朝前边另一棵树下走——他是真的听不过耳了!
难怪这条疯狗一见我就乱咬,想来是韩瑭在他面前提过我,说不定知道我要来,提前往我带的那队人里凑,就为了咬我一口!当时我还奇怪来着,啥时候招惹了这么一号咬定不放松的,谁曾想人家那是喝了满满一大船的飞醋,擎等着要来报这酸仇呢!就是到了现在,他还没停下喝醋,动不动就把韩瑭的私密事儿拿到嘴边嚼,成心要把我从韩瑭身边怼开!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三变叹一声,也不知为自己还是为韩瑭。
歇过一阵,接着赶路,路上三变忽然有话要说,想了半天想不起来二狗子高姓大名,就随口说道:“二狗子我跟你说……”
“什么二狗子!我有名有姓!”
二狗子立马上火,想也不想就挤兑他!
“哦?怎的没听人说起过?”
“近日、近日才得的……”二狗子不知怎的,忽然忸怩起来,吞吞吐吐好一会儿,才道:“我家本性孔……”
哟!和圣人一个姓!孔二狗也颇有些阳春白雪杂合着下里巴人的意味,二狗子戴上圣人的姓,巍巍然高大,听着显然不是凡狗。
“近日问人讨了个名,连名带姓,叫孔彪。”
这人是谁不必问。
“……”
孔彪……
韩瑭这人……其实挺促狭……
“名也有,字也有,你要叫哪个!”
“……你字什么?”
“致远!”
“啥?!”
“宁静致远!这你都不懂!”
二狗子撂了个眼神给他,基本等同于从门缝里瞧人。
孔致远……
韩瑭这人……都不知该如何评说才好了。
“还是叫你孔彪吧。哎,我说,那天比试,是你让着我?”
三变有些疑心韩瑭是否授意他,让他手底下放水,给初来乍到的自己立威。
“……哼!我没让你,自己本事不济,我认!”
“……那就好。照实说吧,你那功夫其实不赖,胜在够快,差在缺了一点耐力,时候一旦长了,你那快刀就容易露出破绽,为了补这个缺,你得这么的……”
三变说得挺专心,被说的那个也听得挺入戏,龙湛后边跟着,想: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用心?
其实他有些屈了三变的,这几日只要得空,还不是大早就起,起来就指点他拳脚功夫,说到特别吃劲头的地方,还停下,把着他的手过一遍招式,手贴着手,肉贴着肉,汗味儿都近在咫尺,不能说三变不用心了。只不过没像对那位一样,专门给你说而已么,但反过来一想,做他都做了,说还有什么可说的,占了便宜的人,往往越多占心越不足。
呷醋的人不止一个,干儿子以为自己呷的是被人抢去了爹的醋,后来那醋酸过了头,有点儿不对劲,三变就停下问他,“怎么了你?没吃饱?”
干儿子一听,越发要闹脾气——吃吃吃!成天都问吃!除了吃也没见你和我多说一句别的!
三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他摸了一把干儿子的脑门儿,不见发热,又摸了一把干儿子的肚皮,似乎还是鼓鼓的,又没病又不饿,犯的哪门子疯癫?!
他那手还留在干儿子肚皮上没下来,就被干儿子一手捏住,晃了几晃,也不说哪儿的毛病,就这么站着不走打着倒退,算怎么回事儿?!
“脚底痛!”
“……”
你不会真的要我给你“不痛,吹吹”吧?!
“走不动了。”
“那我背你?”
三变对着罕见的撒起了娇的干儿子,实在是硬不起脸来,就说要背着他走。
“……不要。敷药就好。”
敢情这是撒娇撒出的新花样?!
干爹隐忍着,从善如流,即刻从包袱卷里掏出一小瓶膏药,蹲下就给干儿子敷。干儿子坐在一截烂木桩上,只能看见干爹一顶扁平方帽的帽顶,其实就是看见脸也不顶用,谁都易了容,干爹现如今顶着一张大饼脸,两只豆豆眼,一管塌鼻梁,两片又尖又厚的嘴唇,外加两撇八字小胡须,连头发都染成了一把死黑,看一眼恍如隔世,再看一眼就如同发梦,还是不看的好。干儿子素常画的小人儿比这个差不了多少,所以常常不把皮当回事,披了皮他也能自己想他的瓤儿。他盯他盯得那样经心,蹲着的那个都给盯得有知觉了,抬头一看,干儿子顶着一张死眉瞪眼的脸,挺吓人的看着他,他手底下一偏,膏药敷错了地儿……
“好了,站起来看看行不行,不行我背着你走!”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这一路行去,就靠两条腿,没马可骑,驴或骡子又不合适,因那鬼地方多山路,九曲十八弯的,少有能走完全段路的驴或骡子。再说了,一个穷算命的,一个打小鼓儿的,哪来那么些余钱骑驴坐轿?!还是走着吧!
又走了好几天,终于到了岳州府与江南府的交界,再有半天的脚程就能到那个镇集,可到了镇集之后,上哪去找那阴阳河,这可不好说,一半看运道,一半看人事吧。
依着韩瑭的说法,这条阴阳河应当是条暗河,不会在镇集显眼处,说不定像松江府那样,是地下溶洞造出来的大河,这条河源头应当远至千百里开外,并且能与海寇巢穴周围的海流相通,逢到初一十五涨大潮,大河满水,楼船可顺河而下,将凶尸运往此处。
二狗子来之前曾派人手探过路,回来的人说了,那镇集就是个普通镇集,也有客店饭馆,铁铺铜作,还有林林总总的大小买卖,反正看着不像传说那样阴森森,不过到了初一十五,镇集上所有店家都不做下午生意,早早便下门板关张,这时走进去,真如鬼镇一般!
巧了,他们三人到镇集当天是阴历十四,转天就是十五,还算运气,找了一间洁净客店落了脚,稍事歇息,便各自出门打探消息。龙湛当然和陆弘景一队,孔彪独来独往惯了,自己挑着货郎担子走了,两边约定午时正中客店内碰头。
但凡做了阴阳生的,那面目多少都有些鬼祟,加上三变顶着那样的一张皮,上哪都不招人待见。也难怪,吃这碗的,张嘴就是“我看你家风水有些不畅,像是有些不利之物作祟……”,谁吃饱了撑的去招晦气!
眼见着情势于我不利,三变停下一阵,翻着脑浆想把开场白说得吉祥喜庆一些,谁料这回嘴都没来得及张,就被那家大婶子泼了一瓢老酸醋在法衣上……
实在是流年不利。
还没完,人家还有骂招儿在后边等着!
“你们这些吃蛆的瘟生!为着一点铜钿就害死一条人命!我呸!还有脸再来!泼你一瓢醋算是好的了,要再来,老娘扫帚疙瘩伺候!”
“……”
听这话,像是有什么额外的隐情哪。就好像有谁谁已经扮成这副模样招摇撞骗过了,他们过来,正好接着人家烂盘子。
哦,竟还有人和他一样主意,也扮作阴阳生么?
“这位大婶子,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今儿头一次来到贵地,还不曾开张,你就诬我害了一条人命,这……怕是不大合适吧?”
那婆娘泼辣辣一口唾沫啐过来,戳出一根食指点着他道:“都一个鸟样!嚼蛆的瘟生!你去问问看哪家要照顾你生意,别在我家门口转!”
被人一口一个嚼蛆、瘟生地骂着,三变也是要脸的,当即转身走人。走不多远,却又另有人叫他站下,他一回头,原来是个小娘子。是个全身白服,头上还别朵小白纸花的小娘子,眉眼波俏,削肩细腰。要不说“要想俏,一身孝”呢,这女子重孝在身,愁愁怨怨,别有一番俏的意味,三变忍不住要又转了回来。
走到近处,三变咳嗽一声,想了一句自认为比较合适的开场白,谁知还未张嘴,人家小娘子急切切地抢了他的先:
“先生可有捉妖本事?奴家中近日每到后半夜便似有人翻墙,壮胆开门看一眼,却又什么也没看见,闭门落锁后,却听那响动渐渐到了门前,虽不曾再近一步,却是在门边嚓嚓作响,就好像鼠类拿什么磨牙,透过门缝再看,门前也是空的,也不知是什么作祟,烦请先生进门看一看。”
这小娘子说话咬文嚼字,绝不似等闲村妇,想来至少也是个坐馆秀才的女儿,因在重孝,脸上不施脂粉,淡淡白衫儿,最容易招引一些爱爬寡妇家门墙的浮浪子弟。
三变为人不信鬼神,但要说什么也不信,那不对,有时候他信命。命是什么,命就是阴差阳错。就说他自个儿,本来他该做个世家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却不料被个野和尚养了六年,养成了这样时不时抽一阵风的脾性。又说龙湛,本来该跟个老和尚念经化缘的,却不料被他捡了来,放羊似的养着。所以他想,什么东西作祟不一定有,那春心浮动,想着占寡妇便宜、还贼胆大的浪荡子却是一定有的,趁着人家老公一时间死没了,半夜爬上墙,装神弄鬼不算,还要借机扑人。然后他又颇自得地想,好在自己来了,不然,迟不过今晚,那浪荡子必定要得手!明晚正逢阴历十五,整个镇集鬼镇一般,浪荡子贼胆再大,也不敢拿命去搏,因而他要下手,正在今夜。
既然人家开口要他进门,他也正好被那一瓢酸醋泼得面子上挂不住,颇需要借着这次翻一翻盘,就顺坡下驴,跟着那小娘子进了她家院门。刚踏进去半只脚,泼他一身粗的那大婶,掀唇动舌地说着风凉话:“哟!家里男人才死了几天哪,尸身都不知凉透了没,这就急着把那来路不明的野汉子招进家呀!”,小娘子抬起一对微肿的杏核眼扫了她一下,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他们让进去,然后轻掩门扉,外头的风凉话还在响:“还当我不知道呢!一准是某个黑心烂肺的毒杀了周家大郎,这才好和人私情往来!哼!这几日夜里,爬墙的爬墙、扣门的扣门!忙得很呢!看来要找日子搬家咯!不然在私窠子旁边住着,好人也要被戳脊梁骨的!”
小娘子背转身去默默垂泪,心性还算坚忍,掉金豆子背转身掉,不让人看,掉了没一会儿就死死刹住,拿一副哑嗓子说起前因后果,毫不拖泥带水。
她自述姓吴名季娣,家里姐妹五人,无有兄弟,她们的爹还真是个屡试不第,不得已外出坐馆,教几个学生,靠一点束脩过活的老秀才。老秀才考运不好,从年轻考到年老,几次差点儿中了举人,然而命中八尺,难求一丈,差那么一点儿都不成,于是老秀才又想到了把这光宗耀祖的重担压给自己儿子,只可惜家里糟糠连生五女,生到后来秀才老朽,再也生不出了,终于止步于第五个女儿。还真是命中八尺难求一丈,哪怕给老大到老五都取了个带“娣”的名号,一样不得“弟”。
话说这位季娣自小订给了镇集上周家豆腐坊的大儿子,这门娃娃亲,说来还怪心酸的,本来老秀才自矜门户,不愿意把女儿许给卖臭豆腐的周家,叵耐半年后岳州府大旱,一家人几乎饿死,不得已应下了,左手边接了周家定钱,右手边就拿去买米救命。这位周家大郎还小吴家小女两岁,人小,心眼儿却不小,早早就相中了吴家小女,早早就赖着爹娘让定亲,老天爷还挺给脸,这就把个童养媳妇儿送进了周家。
吴季娣到周家时已经十四了,小老公才十二,身子骨还不那么好,周家爹娘一直提心吊胆,就老有那让早早圆房的心思。周家大郎才十六,等不得了,便挑一个黄道吉日让圆房,也不怕那十六的苗子嫩撅了。等了四年,好不容易才等到这天,小老公头天夜里就撒欢过了头,后来接二连三地闹,几乎夜夜不空,不上半年,就一副虚痨的模样。后来停了一阵将养,将养好了又再来,循环往复,熬到周家大郎二十岁上,先是周家爹娘得了怪病先后殁了,后是周家大郎断断续续病了好几个月,终于好不了了,十几日前一命呜呼,在豆腐坊里停了七天,刚下葬不久,只剩个小寡妇的家里老不清净。好好的一个周家,聘了吴家小女之后过不了几年就成了绝户,邻里街坊暗里传言,都说吴季娣是狐狸精托生的,谁上了她的身谁就要被吸成一具空壳子,也有说她是扫帚星的,也有说她是丧门星的,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俗语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还真是的!自打吴家小娘子新寡,走到哪都不太平,到处都有想占便宜的,娘家是回不去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能关上门自个儿熬。豆腐坊的营生是做不得了,凭她一人,即便三更天起,做出来的豆腐也赶不上早市,赶上了早市也总有那借着买豆腐上门来吃豆腐的人。日子长了,坐吃山空,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前几日忧生计,到了这几日,就忧身家性命了。病急乱投医,碰上三变二人上门,少不得要问一问的。
三变顶着一张忠厚不足、老实亦不足的脸,金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把她住的这间豆腐坊的前院看了一遭——门脸儿不大,就是后跨院长,前院一口井,左边牲口棚,右边豆腐磨,墙不高,成年男子使力一跃、一爬,还是可以摸进来的。连着院子的那间屋,原来是周家爹娘的住着,老家儿殁了以后屋子一直空着,床单被褥都雪白如新,一股日头曝过的清香,看来没少费心思打理。再往后是小俩口住的婚房,一样的窗明几净,仿佛人不是没了,就是卷包袱出了一趟院门,不久还回来。
这样一个愿把大心思放在小日子上的女子,不像是那种活腻烦了的人,更不想是会与谁合谋,去害了家里人性命的人。察物而知人,看她过日子的这份心,就知道她所图所求,不过是出入平安、家人和乐,猛然间遭此大变,人没垮到寻死觅活的地步就不错了。
“奴这儿还有些碎银,先予先生做酒钱,待除了邪祟,再筹措些银两相报。”小寡妇求外人相帮,还让外人进了内屋,不得已的苦衷说也说不完。想来也是求过人的,不过没求上,只得把自家养命钱拿出来,给个看上去四不靠的阴阳生,看看能不能换来几日太平。
“……”三变一对豆豆眼瞪着面前几钱碎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待来一句故弄玄虚的废话把银钱推回去,龙湛动动拇指食指,捏了那块碎银掖进衣衫夹层……
三变瞪着的豆豆眼转回来对着干儿子——你也好意思的!
干儿子左右手食指一交叉,意思是让三变许个诺:若是除不掉邪祟,情愿十倍退还定钱!
十倍,少说也要三两银,救穷不够,救急应当够了。
干爹让干儿子堵在半道上,上不去下不来,只好心一横发了誓愿,倒把那小娘子感动够戗,冲着俩人福了又福,一副全指着你们救命的样子,倒叫三变再不好意思说出什么来了。
没法子,谁让陆家世代出情种呢,情种么,就是对着香玉又怜又惜,一句重话都出不来的风流种子!
对着人家小娘子出不来话,出了门转到了僻静处,干儿子却是少不了一顿“手撕脸蛋”的,“好你个臭小子啊!让你拿人家东西了么?拿了不算,一转眼就把你爹的钱拿去做人情!你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嘿!”
龙湛闷声不吭任他撕他脸,等他撕累了自己松手。他知道他气性大,不过也就大那么一阵,一阵之后他自己就好了。
果不其然,正午时分回到客店,与二狗子坐下喝了小两盅,酒在四肢百骸当中化开,他也懒洋洋的好了。
“你那头可探着什么有用的没有?”
二狗子什么也不说,就是端着酒盅看着他笑,笑得好没来由,三变让他笑得不舒服了,就问,“你笑啥?”
“我今儿早上都听了一路了,”二狗子还要笑,笑得喝不动酒,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我担着货郎担子从西边走,到处都听人传说有个王八似的阴阳生,让一寡妇勾走了,夜里还要往人家家里去,真是爱风流而不要命!”
“……”三变默了一阵,犟嘴道:“胡说!没有的事!不信你问龙湛!”
龙湛正把脸埋进盆里,听他这么一说,停下筷子找补一句:“唔,夜里还要去。”
“……”
个坑死爹的轴货嘿!
二狗子调笑够了,这才进正题,“那头有信来,大约不是明晚,便是半月之后。”
那头指的是韩瑭,韩瑭在海寇窝当内应,消息直接传给二狗子。这条信的意思是说,藏在西海老巢内的凶尸可能在明晚也可能在半月之后的阴历初一夜晚,从连通海潮的阴阳河运进来,让他们多加留心,时机稍纵即逝,过了这村,可就没有那个店了!
如何?是要替小寡妇捉妖除祟,还是去找那稍纵即逝的凶尸?
二狗子是条猛狗,吃了主人喂的肉,就一门心思盯牢了这俩,决不让他们心有旁骛,想要旁骛,好啊,先把正事儿办了!
三变心里有些咸滋滋又有些辣丝丝的,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总觉得自己这条道是越走越离奇了,起头是虎牢关的丘八,接着是虎牢关千户、参将,近日来不知怎么的,就从实职的参将掉到了架空的参将,又从架空的参将掉到了一个不披自个儿皮的臭算命的!今儿夜里还要替人捉妖拿怪,难不成丘八这碗饭吃到头了?!
怪不得佛家说什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呢!
这种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走法,可不是做梦一般么?!
“答应了人家的事,当然要办!”三变慢吞吞地说,“那女子世居此地,说不定知道一些情况,夜里还得去一趟,我估摸着也就上半夜的事,那翻墙偷香的几日不曾得手,一定猴急,等不了多久就要动手的!”
二狗子斜睨他一下,大笑,凑近了递过一句耳语,“你倒花心,身边有这么个人还拴不住你!”,说完,一眼一眼地往龙湛身上溜,“后边不算,前边还不打算空着,贪的你,当心作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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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做好了,活检结果是良性的,现在处于术后恢复期,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谢谢大家的关心^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