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一章 求生存弃学当渔夫 谋发家举债造新船(2/2)

周廷锴敏捷地从手脚架上下来,接过堂叔手中的纸卷和彩旗,小心翼翼地放到毛竹搭建的棚子里。他顺手倒了杯热茶,恭敬地双手奉上。周若贤接过茶杯轻啜一口,上下打量着周廷锴,说道:“廷锴越来越像个地道的渔民了。”

“哼,你可千万别跟他提什么渔民,他最不爱听的就是这句话呢!”周若祥眼光掠过儿子的脸庞。

“嗯。这船眼看着就要完工了,大哥准备哪天试水呢?”周若贤灵活地转移了话头。

“我请了镇里的风水先生娄半仙测过了,十日后便是黄道吉日,正合适新船试水。”

“那好,我便约了镇上的绅士们同来讨杯酒吃,也好给咱们撑个场面。”

“这场面上的事咋能少得了你么。我只管备好了酒席,剩下的事都交给你去张罗了。”

“那你就放心吧,我自会给你安排停当的。”

一个工匠走过来说:“嵌缝用的布条和桐油剩下不多了,再不送来就耽误工期了。”

周若祥忙应道:“我即刻叫人去取,误不了事的。”

周若贤随即道别,说:“大哥,就这样定了,试水前一日须告知我呢。”

“嗯。廷锴,你送一下阿叔,顺便再取些布条和桐油来。”

周廷锴去取桐油和布条,顺便送堂叔一程。堂叔与他并肩走着,问道:“你都上船几年了,该习惯海上讨食的日子了吧?”

“唉,”周廷锴长叹口气说:“父亲得了黄胖病,不能再出大力气了。我不去撒网打鱼,谁来养家呢?”周廷锴百般无奈地说。

“一家人的吃穿毕竟是头等大事。闲暇时不妨选择性地读几本书,如此,既不会荒废学业,还能积淀些知识,将来总有用到的时候。”周若贤宽慰道。

“嗯。只是做不得你说的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事情了。”周廷锴心有不甘地说道。

“你的同窗好友林煜升和潘瑾瑜,已从杭州十中转到上海格致学堂去读预科了。”周若贤巧妙地避开了话题。

“春节时,他俩回天台镇过年,曾来找过我。他们说那是英国人和华人合办的西式学堂,教的是西学,读完预科后,即可出洋去留学呢。”

“出洋学成栋梁材,前途可期啊!”周若贤感叹地说。

“富家子弟,生就得富贵命!”周廷锴略带酸楚地说。

“唉,廷锴啊,人不能与命争。眼下,你只能先帮你爹顾住了一家人的吃喝,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周廷锴阴沉着脸,略略地点头。周若贤叹口气不再言语。两人默默无语地走到了岔路口,便挥手道别了。

十日后的清晨,父亲带着周廷锴步入了宗族的祠堂,向祖先及兄长的灵位虔诚上香。父亲絮絮叨叨地叙述着,他如何用兄长的抚恤金建造了一艘冰鲜船,祈求祖先和兄长的在天之灵庇佑家人丰衣足食,平安顺遂,期望能赚取足够的钱财。

海滩的船坞边已经围满了镇里前来看热闹的乡邻们。新船披红挂彩,五颜六色的小彩旗挂满船身。船头插着一面绣着一个令字的大旗,被海风吹得噼啪作响。新船周边的手脚架已经拆去,只等潮水涨上来便可试水了。

码头上摆上了长桌,上面摆放着香烛和供品。一长排椅子上,坐着镇里有头有脸的士绅们。周若贤正在前后忙碌着招呼这些士绅们。士绅们纷纷称赞船老大有魄力,造出了天台镇第一条绿眉毛冰鲜船。有好事者说,此事该记入县志呢。

太阳已经有丈把高了。海水反射着金光闪烁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看热闹的人们不耐烦地吵道:怎么还不开始试水呢?此时,只听司仪叫到:吉时已到,请太平菩萨咧!周若祥跨上几步点燃了案上的香烛,请太平菩萨的仪式开始了。

“砰!砰砰!”火统带着巨响升上了天空。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中,侍立于新船的两名木匠师傅抡起了斧头,象征性地把几颗钉子砸进了船肋。油漆匠给船头上黑漆写就的“浙渔天字二七八号”几个大字用白漆勾了边,渔船最后一道工序完成了。

周廷锴嘴里叼着一面佛旗爬上渔船的主桅杆,挂上了绣着一个斗大的“佛”字三角形杏黄旗。为求这个佛字,周若祥带着儿子登上了普陀山,跪在观世音菩萨的塑像前磕头烧香许愿,又给寺庙捐了二两银子的香火钱,方丈才给了他这面开了光的佛旗。方丈说,这面佛旗挂在船上就有了神灵的护佑,渔船就能在万里海涛中辟邪驱难,转危为安的。

随着潮汐的涌动,下水试航的时刻已然到来。周若祥威武地挥动着手中的小旗,瞬间,海滩上锣鼓齐鸣,震耳欲聋。新船在那一声声豪迈的嗬唷、嗬唷的号子声中,宛如游龙破浪,滑行至湛蓝的水面上。渔民们动作麻利地升起风帆,海风即刻便把船帆撑得宛如满月。周若祥目光炯炯地紧盯着前方,转动着手中的舵轮,稳健地驾驭着新船,缓缓地驶向大海。

周若贤忙里忙外地招呼着士绅们去家族的祠堂前吃宴席。他请来了在宁波开石浦海鲜酒店的堂弟周若卿,让他带着酒店的厨师们来操办宴席。厨师们带来了家伙什和精致的菜肴,做出几桌精美的席面来。秀姑和两个堂妹坐在祠堂的门口摆着一张桌子,桌上铺着一张红纸,绅士们在红纸上签字留名,并写下捐赠银两的数目。周若贤关照道:这可都是欠下的人情账,日后要逐笔归还的。

海滩上锣鼓声鞭炮声逐渐远去了。周若祥愉悦的心情溢于言表,满脸的皱纹也舒展开来。他对身边的儿子说:“几位师傅做活真是巴结得很呢!紧赶慢赶的,终于赶在黄鱼汛前造成了新船,而且,活路也做得蛮不错的。”

“这工钱得马上算给他们了。黄鱼汛即刻就要到了,我伲得出海大干一场,尽快把债都还清了。”周廷锴的心情似乎也高涨起来。

“你能讲出这句话来么,倒是蛮对我的心思,总算我没白为你操心。”船老大难得地露出了笑脸。

“有一屁股的债要还呢!我看三两年都还不清的。”周廷锴有些忧虑地说。

“这没啥了不起的。只要咱父子俩齐心合力驾着对船,下死劲抓住了黄鱼汛;冬季再抓住了带鱼汛,债就还得差不多了。明年,咱父子俩再好好地出把力,抓住几个大鱼汛,这债就能还清了。”船老大的心胸似乎也开阔了许多,话语间充满了自信。

周廷锴缓缓转过头,凝视着父亲那张刻满岁月痕迹、泛着黄褐色的老脸,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辛酸。父亲的年岁已高,家庭的重担理应由自己来扛起!唉,父亲那艰辛的捕鱼岁月,就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渔民一生的轨迹。想到这些,他的内心深处,顿时弥漫着无尽的哀愁。

@笔下文学 . www.vbixia.com
本站所有的文章、图片、评论等,均由网友发表或上传并维护或收集自网络,属个人行为,与笔下文学立场无关。
如果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在24小时之内进行处理。任何非本站因素导致的法律后果,本站均不负任何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