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红温挑了挑眉,觉得塑白的能力很有意思,笼罩他的火焰身躯从虚无中抽出燃烧的剑,以此斩击塑白的剑斩,金铁交击之声消弭了世间一切的杂音,恍若射出一支撕裂水墨画的箭,塑白的剑被沈红温格挡开,留下漫天烧痕。
塑白用手掌抵住额头认真欣赏剑开天幕的优美弧线,啧啧称奇:“还是你的能力好用啊,不愧是琉璃境大尊,不服不行。”
“不要大惊小怪的,你现在面对的是燃血境的我,你在琉璃境的我面前,应该一瞬间就死了。”
塑白的嘴角抽了抽,想要反驳,但是管中窥豹,沈红温琉璃境的力量他能够想象。
“还是吃了时代的亏啊,难以想象四古时代之后,修道之路是何等的璀璨。”塑白目露渴望与向往,随即摇摇头,收敛了神色,目光坚定地看着沈红温:“那我只好趁着你还在燃血境把你打个半死了!”
“这种话我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实际上我是求之不得的。”
沈红温朝着塑白招招手,塑白瞬间于手心凝聚七把飞剑,飞剑连斩,手持燃火之剑的沈红温轻易挡下塑白的又一轮攻击,感受到塑白强烈的执念,沈红温略一思忖,给出了回应:“四古时代之后修道之路虽然迎来前所未有的盛世,但是所要面对的诡异与危机远非太古时代能够想象,非要我评价,太古时代更为安全幸福。”
塑白目光悠远,轻叹一声:“燧皇陛下曾说,修士的盛世往往建立在凡尘的悲哀之上,确实如此吗......”
“或许你能够自己去看看四古时代后的景象。”
“沈红温,你好像对你所处的时代很失望啊,既然是让你失望的时代,你还好意思邀请我去看看?”
沈红温冷哼一声:“时代不堪,与我何干?若以我的心境映照时代,四古之后,应为春暖花开。”
“我怎么觉得你小子有一种扛着时代不幸的感觉,你好像没有对你所在的时代失望,而是对你自己感到失望啊,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够强,不能够像四古时代的最强者一样力挽天倾?跟我讲这种大话很有意思吗,莫非是觉得我看不穿你的内心?”
塑白深深凝望沈红温的眼睛,笑容不知是存在着善意还是阴险的诱导:“人力有时尽,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众人皆醉,你随波逐流不就好了,逆流而上不累吗?”
“在我们那个时代,很多人拼尽全力只为能够努力活着,我不累,累的是他们,我从未逆流,我顺应的是亿万人不幸的洪流,逆流的,是逼迫我走到这里的存在。”沈红温轻笑着敲了敲胸膛:“我从未为自己感到不幸,所以我从未对自己感到失望,我只是觉得我做的还不够多罢了,为了能做更多,我会打倒阻拦在我面前的一切,无论是你,还是燧皇。”
“想法不错,可惜实力还差了一些。”
塑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沈红温露出真挚的笑容:“沈红温,来打败我吧,做到你所说的,提着我的脑袋让我看看你想要创造的时代!”
沈红温万万没想到会从塑白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所以他陷入了沉默,看着塑白的神色开始变得疯狂仿佛积压已久的梦想终于得以释放,沈红温略作思忖后劝慰道:“你大可不必如此,胜负而已,就算失手把你打死,也不用割你脑袋吧。”
“沈红温啊,你还不懂。”塑白摇了摇头,疯狂于眼中收敛,迸发的是笼罩全身的漆黑火焰,与沈红温的力量如出一辙,他捧着手中的火,开始展露出虔诚:“世间哪来什么两全其美,你还是太天真了,为了达成伟大的目的,没有不能牺牲的人。”
塑白给了沈红温前所未有的认真感觉,他一字一顿道:“包括你和我!”
饱含信念的言语冲击着沈红温的心神,沈红温吐出一口浊气,以凝聚恐惧力量的眼神回应,塑白长啸一声,笼罩他的火焰中额外生出两双手臂,六臂皆从虚无中抽出燃烧之剑,他一步跨出,裹挟着凄风的六剑同斩。
“你的剑术拙劣得让我想笑。”
沈红温用言语轰击塑白的心神,塑白以癫狂的笑回应,沈红温的戏谑中隐藏着凝重,那朴实无华的六剑斩的是不同的时间。
手中的“雄关剑”以横斩应对,一剑斩出,皆是死寂,无论过去未来,都要被漆黑的裂缝吞噬同化,成为死寂的养料。
以死寂为手,拨开了塑白的六剑,朝着他的喉咙掐去,对此塑白只是微微一笑,那胜券在握的笑容令沈红温一阵意识模糊,竟是被生生抹去了对于死寂力量的掌控。
哪怕早有设想,当塑白真正施展出烬光力量时,沈红温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瞬间被恐惧的浪潮所吞没,无知,就会产生恐惧,他克制自己绝对不能够被恐惧所影响,与塑白对视,看到了眼中积蓄着恐惧的塑白露出了意味难明的遗憾。
“连烬光力量都能够模仿吗......”
沈红温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他轻叹一声:“只要置身你的领域中,你就能够模仿我的所有能力,对吗,所以关键在于破开你的领域。”
“我建议你称它为白描世界,你也觉得很有趣,不是吗?意识到这一点不难,想要打破它,非常难。”
“但是我们都知道应该怎样破除它,你,是在等待这一刻吗?”
塑白没有回答,沈红温已经懂了,他这一生最大的不愿就是辜负别人对他的善意,他的眉心裂开一道浅浅的痕迹,灰色的光芒从他的眉心开始抽离,于他的额头描绘出代表着恐惧力量的灰色的眼,而后灰色痕迹裂开成道道血痕,血痕中流淌的是镇压于神魂之中的烬光力量。
“以烬光力量几乎可以破开这世间所有的道法,我之前还在思考应该如何承载,原来你已经替我想好方法了吗,说实话,我并不喜欢。”
沈红温想要嗤笑,苦笑,但看着水墨形态都变得虚幻的塑白,他终究不忍心说出残酷的言语,破开恕心关是水到渠成之事,当初在见到师尊时就有了成为燃血境大尊的机会,但这个机会他更想留作承载烬光力量。
以自身的智慧幻想一个如同白描的世界,那个世界里只有与烬光力量周旋的自己,他能让烬光力量不断磨灭自我,然后自我重组,无论如何缠斗,他永远都只是一双于天穹窥视烬光力量的眼。
“你的破境,比我想得轻松太多了,有一种你说到就能瞬间做到的感觉。”
塑白虚弱地笑了笑,能够以这种方法承载烬光力量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白描世界”的主人就此陨落。
“你现在应该已经是燃血境大尊了吧,你可千万不要哭哭啼啼的,能够领略大尊风采其实很有趣,只要白描世界不曾完全破碎,我就依然存在。”
看着塑白一脸欣慰仿佛见证了晚辈成长他可以完美谢幕的神情,沈红温更喜欢看他保持一脸张扬。
“所以这所谓的薪火之战,就是你们给我铺的路吗?”沈红温冷哼:“给我铺路之前,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沈红温,铺路铺路,难的不是我们这些作为垫脚石的人,难的是要在这条路上走到尽头的你,我们铺的路有限,之后只能靠你自己走了。”
“你要自己承受前所未有的孤寂与痛苦,无人诉说,无人倾听,所以我不羡慕你,我反而同情你,因此你不用感到抱歉,应该是我们与你说对不起。”
塑白露出怅然的解脱之色,解脱后是更深的忧虑,他轻叹一声,苍白的世界裂开一道缝隙,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塑白望着燧皇,燧皇揉了揉他的肩膀,平静的声音因为强烈的期待带上了淡淡的颤抖:“辛苦你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塑白躬身对燧皇行了一礼,又朝着沈红温挥了挥手,即将消散的他冲燧皇笑了笑:“陛下,何须伤感,我不过是您为了今日所创造的器灵,我完成了自己的责任,希望您为我感到高兴。”
他伸手擦了擦虚幻的泪水,笑容灿烂:“希望您为我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