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顺着树叶的缝隙落下,打湿了三道纹丝不动的身影,雷霆划过阴暗的天空,露出斗篷下三张狰狞的面具,犹如索命的恶鬼。
不散丝毫气息,树林中躲雨的动物对他们视若无睹,只有面具下冻结周边雨水的冰冷眼神提醒着他们自己仍有生机。
看着倒掉在树梢上的三道身影,春深城以心声轻语:“那三个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
春深城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闪过一抹凶戾之色。
季归真偷偷瞄了一眼脸色苍白,魂不守舍的沈红温,只需要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即使是他这样时刻保持仪态的人恐怕都要心痛到发狂以至于无法呼吸。
他始终记得降临秩序世界前掌魂君的意气风发,手握一把供养钱,无论时代如何更替,都是令人羡慕的富裕,然而他显然小瞧了时代的改变,旧时代的钱币在新时代化作了纯粹的信仰之力洒落在焦土世界,也许这就是大人物的烦恼吧。
若是沈红温随身携带了还阳钱,无论是灵花钱还是压穗钱,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身无分文。
供养钱是信仰之力所化,是世间最珍贵的钱币,但是当这些供养钱所代表的信仰崩塌,它们就会化作最纯粹的信仰之力就近被神国吸收。
季归真能够理解沈红温的心痛,春深城更是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季归真点了点头,以心声回应:“惩恶扬善我辈义不容辞,别人或许无法看出,但是我能够闻到他们身上的血腥气。”
春深城露出朴实无华的笑容,她很满意季归真的回答,师出有名让她的剑更锐利了几分。
发现他们已经找到了解决当下窘迫的方法,沈红温恢复了几分生机,艰难地笑了笑,叮嘱道:“我能看出他们恶灵缠身,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下手的时候麻利点,但别把他们的斗篷和面具弄坏,我们正好可以借助他们的身份。”
春深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徐先生的心思果然细腻,她就没有想到可以夺走对方的身份。
季归真则是心中无言,他已经看出了这是被生活所迫。
既然掌魂君有令,两位剑客皆不会留手,他们身形闪烁,刹那消失。
在来到秩序世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凝聚天地灵气,于气海之中形成第一力量源泉,与此同时会诞生道种,借助道种的力量让灵气保持液态,这就是道种境的第一步,凝虚化实。
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对于如何凝聚道种,拥有先天剑体的他们有着绝对的优势,完全是手到擒来,与燃血境利用气态的灵气相比,道种境的灵气雄浑悠长,能令战力成倍提升。
季归真的神岚本就以快而锋利着称,当他出剑时站在左右的黑衣人被瞬间割喉,锋利的伤口甚至没有喷洒一滴鲜血,在感受到同伴气息断绝后位于中央的黑衣人才意识到危险降临,与感知一同升起的是将他五脏六腑彻底震碎的剑气。
以剑气席卷着黑衣人的斗篷与面具,春深城回到沈红温身边,将在树下躲雨的沈红温搀扶起来,沈红温的脸色依旧难看,甚至给人肉眼可见的衰老与疲惫感,春深城欲言又止,她不善言辞,安慰人的话语更是此生都未曾涉及。
沈红温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接过斗篷与面具,披上斗篷,把玩着手中的面具,朝着三具尸体走去。
正在检查尸体的季归真看了沈红温一眼,他的手中是从对方身上搜出的钱币,正在犹豫是否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沈红温,但是转念一想觉得这会唤醒他不好的记忆,还是默默将钱收下,需要花钱时由他出手便好。
“徐先生,我从这三人的身上搜出了令牌。”
季归真从三块一模一样的令牌中拿出一块交到沈红温的手中,坚硬的黑木正面中央刻着“四荒州猎魔府”六个殷红大字,右下角分别刻着暗红色的“寻魔眼”与“三级降魔人”几个小字。
抛动着手中的令牌,沈红温遗憾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他有些沮丧,但随即就露出了一瞬间觉得事情变得很有意思的笑容,只不过供养钱的消散打击实在太大,刚刚翘起的嘴角被迫压下。
见沈红温这副状态,季归真已经猜出了如今或许是一个全新的时代,那么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融入这个时代,然后收集情报,这样才能够执行后续的计划。
季归真跳上树梢张望了一番,极远处有着隔断视线的城墙,在通往那座大城前有一座破败的院落,他略一思忖,对沈红温与春深城说道:“我们如今没有身份,也不知晓所处何方,贸然前往那座大城若是受到盘查,可能会暴露情况,我担心这里不欢迎陌生人,所以我们还是先去那座破败院落休整一番吧。”
又看了沈红温一眼,为了让沈红温能够振作起来,他提醒道:“等徐先生凝聚道种,这样我们的安全更有保障。”
“刚才你们没有注意的时候,我已经完成道种的凝聚了。”
沈红温平静的回答让季归真一滞,他不再过多言语,披上斗篷后开始在前方带路,并且思考着怎样代入掠夺得来的全新身份,在他的那个年代,完全没有听说过四荒州与降魔人啊。
难道这是一个被“魔”威胁的时代?
季归真有些不适应现在的这身装扮,不符合他儒雅随和的气质,他偷偷看了沈红温一眼,这位掌魂君大人似乎能够完美流露出贴合装扮的气质,也可能是他本身所代表的“恐惧”让这普通的黑色斗篷散发着幽深的黑暗。
他很想提醒一下沈红温收敛一些特性,以免被认为是“魔”,他不觉得这世间有什么存在比恐惧君王更符合“魔”的称谓。
但这种提醒是冒犯,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噎在喉中,随即失笑,虽然掌魂君备受打击,但以他的能力必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他只需要扮演好他自己便好。
刚想伸手敲门,季归真发现面前的这一扇门实在太过破旧,可能是身为门的尊严让它依旧屹立才没有被风轻易吹到,他觉得这扇门经受不起他的推敲,于是轻轻咳嗽一声,斟酌着言语,想要发出比较贴合身份又模棱两可的自我介绍。
嘎吱。
门突然被人打开,打开门的黑袍人看着手中被拆下来的门微微一愣,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们去监视吗?”
季归真看了一眼对方手中的半扇门暗道果然如他所料,感受到黑袍人目光骤变,他心念电转,冷笑一声:“这么巧,碰上同行了?”
开门的黑袍人面具下露出审视的目光,季归真冷哼一声:“收起你的视线,不要惹恼了我家大人,你们完成你们的任务,我们有我们的任务,要是妨碍了我们,呵呵......”
季归真的目光如剑,开门的黑袍人咽了咽唾沫,一时间被季归真的气势所摄,原本等候在破败院落里的黑袍人们顿时起身,纷纷向门口投来不善的目光。
既然不是一组的降魔人,又同为降魔人,当然要仗着人多势众教一教落单的家伙怎么做人,明明都是三级降魔人的装扮,竟敢自称大人?
季归真打量了一眼破败院落,杂草丛生的庭院里还站着一个手持长刀的黑袍人,庭院后的屋子里供奉着倒塌的石像,此刻正有五位黑袍人虎视眈眈。
季归真已经判断出了他们与被他和春深城击杀的黑袍人同属一组,此刻他装作身负重任的降魔人,既不会给对方核查身份的机会,也不会落了气势,最好的方式就是一拳撂倒面前这个碍事的家伙,突然出手将石像前的黑袍人全部斩杀,只留下一个活口来挖掘消息。
沈红温与春深城能够感知到他若有若无的杀意,若是沈红温不阻止,他与春深城将会瞬间出手。
沈红温当然不会阻止季归真办这点小事,但是他觉得留下三个活口会比较好,当着两个人的面杀死一个,再以那两个的话互相印证。
不过无所谓,以他对于恐惧力量的掌控,拷打这种事都不需要严刑。
沈红温默认了季归真的决定,但是他忽然转向来时的方向,所有人的目光都一同朝那望去,只见远处有五骑踏着泥浆赶来,身披轻铠,头戴斗笠,披风被雨水打湿贴在马背上,为首一人朝破败院落看了一眼,长笑一声:“你们这些寻魔眼的小崽子都被淋成落汤鸡了还在这挡门呢,快给姜大爷让开,别妨碍本座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