舀着冰糕的手一顿,男人抬头, 藏着白银面具之下的眼睛直视着谕凌。
“很好奇?”他用那小勺在碗边敲了敲, 动作有些漫不经心。
这边是迅速点头, 这问题他老早就想问了, 若这次他再不回答, 谕凌觉得他怕是能被自己的好奇心憋死。
盛着冰糕的小碗慢慢放在不知何时出现的小桌上, 男人托腮, 上下打量了谕凌两眼,半晌薄唇才微微张开。
小狐狸顿时小脸一凛,神色专注, 耳朵都快要竖到二尺高去。
就听见那男人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突然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事实上, 我就是你的曾曾曾祖父,因为看不惯你太过弱鸡, 所以才从地冥之府再爬回来教育你。看看, 如今你被本曾曾曾祖父教育得是有多好!”
面对那一脸的老怀欣慰, 以及宛若老父亲的神色, 谕凌:......皮,你给我再皮
“你猜,我会信你的哪一个字...?”他的嘴角都不由得抽了抽。
男人闻言, 是一下就不知从何又端出一条绣花手帕,隔着面具就抹起了眼泪。
“吾儿叛逆, 伤透我心,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就此而去更加一了百了。”男人猛地一擤鼻涕,语气哀伤,似乎下一刻就要去抹个脖子。
然后他就看到,一把熟悉的剑慢慢出现在眼前,视线往上移,是谕凌面无表情的拿着还明剑,冷漠地对他说“来,剑借你。”
“.....”
谕凌见他不接,又很是好心地往前递了递,“不用客气,拿着吧。”
“其实在这一瞬间,我忽然又觉得这世界是多么的阳光明媚,多么的动人美好,实在不应该就这样白白浪费性命。”擤完鼻涕的帕子往后一扔,他正襟危坐着端起桌上的茶壶,“咦,这位少年,喝茶吗。”
朕喝你个大头鬼。
“说了这么多,能告诉我实话了吗。”谕凌把还明剑杵在他跟前,眼眉挑了挑,那锋利的刀刃适时地朝男人反了一下光。
得到了许久的沉默。
才听到男人用极轻且温柔的声音慢慢说道,“等到有朝一日你能想起一切,自然知道我为何存在。”
随后,他身旁的一切都尽数消失而去,只剩下那坐着的躺椅和盖着的小毯。
男人转头看向远方,唇边又再度勾起,对谕凌说道“他们来找你了。”
话毕,如同上回一般,整个世界突然就变成一面被打碎的镜子,裂缝沿着男人为界,迅速从中间破裂开来。
而再次坠入无尽的深渊之前,谕凌只来得及看到,那男人披着毯子的身下,已然一片虚无。
“皇上,您做噩梦了?”
一只手探上额前,觉得那光滑的额上尽是密布的冷汗。
然后便见躺在床上的人猛然睁开眼睛,似乎是一下子惊醒过来。
抬头,就与身边的明谊对上了视线。他的声音有些干哑,“怎么是你?”
“李总管去给陛下收拾东西,所以便让臣照看着您。”明谊回道,他从旁边放着的水盆里把绢帕拧干,然后帮谕凌擦了擦那都快将头发沾湿的汗。
“这一回衿州之行,你也要去吗?”谕凌边问着他,边想下床,可方才灼热的感觉还未散去,脚轻轻碰到地面就已经疼得要缩回来。
明谊身为他的近身侍卫,自然是要随他一同前去的,所以片刻之后,谕凌便看着李总管是急急忙忙从外头跑进来,让小太监们把抬的那一大箱厚重物甚直接塞到明谊手里,重得明谊差点膝盖一曲跪在地上。
“这啥玩意?”谕凌手忙脚乱地帮着明谊把箱子抬起来,生怕他还没远行就出了工伤。
就见李总管一脸无辜地回道“皇上,箱子里头都是您的行囊啊。”
谕凌沉默地转头,看了看那个比他人都还要高上三分的箱子,这究竟是用来装行李还是装尸体的呀。
“朕此次出行,当一切从简。”说着,他很是自力更生地打开了李总管装好的箱子,明谊在旁护着,也怕他砸到自个。
一看,好家伙,一大个箱子,竟是满满当当地塞着虞和楼的新款糕点,以里头的新鲜程度来看,估计还是李总管一大早去排队买回来的。
“朕是去剿灭魔宗为民除害,不是去当代购啊。”他差点都给李总管跪下了,好不容易赶了人出去,才又赫哧赫哧地和明谊整理了半天。
待万将军走进长生殿,就看到里头是一副乱七八糟,宛如魔宗过境的模样。
“陛下?”他紧张地抽出重剑,小心翼翼地转到大帘之后。
看到杂乱的内室里,谕凌和明谊嘴里各塞着一只包子,正极其努力地要把衣袍叠起来,然而两人的生活技能完全没有开点,努力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能气愤地把衣袍团成团,随便塞到了小布袋里。
万将军看不过眼了,他觉得再这么下去,皇上那精心而制的衣袍估计都能报废。于是居家好男人,好男人就是他的万将军,伸手夺过被谕凌极力磋磨的衣衫,几下就给叠得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