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多天。
范岚没那个耐性去算到底是多少年,何况地府的记年和人间不一样, 他这个一万多天早人间早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
也就他这样的人, 才会算这个。
当年盘古一斧子切开天地, 混混沌沌的自己也不明白切开了天要干什么, 坐在地上想了数百个日夜也没想明白, 最后就那么没了。
尸体该化山的化山, 该化海的化海。
女娲善良了一辈子, 为了自己的邪念不危害人间硬生生抽了出来封印,最后也尘归尘土归土。
这个世上无论人也好神也罢, 任何生命都有个尽头, 也有个重新开始。
当时他不懂, 对于犯了错的恶灵厉鬼一概斩杀,可这三界的恶灵是永远也斩杀不完的。
地藏王站在他的身边,低低的垂了下眼睛,雪白的头发被不知哪儿来的阴风扯了一下, 又服帖的铺了回去。
他低低的念着不知道什么咒语,浑身金光大胜, 自脑后向外扩散起来,足足照亮了半个地府。
瞬间, 无数恶鬼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范岚两只手仍旧束在袖子里,一片平静的看着他。
“我不想对你动手。”范岚说:“所以, 自己了结吧。”
地藏王忽然笑了:“你太自信了, 你以为算计了谢眠, 他就不会为了你犯险吗?那样的人,你低估了。”
范岚眉头一拧,袖子里的指尖略微一掐,再抬起头来时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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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爷现在联系不上,七爷也没个下落。”牧夭撑着下巴犯愁,好在明秋和肖山的伤治好了,不然这一屋子老弱病残,拿什么去查。
明秋站在柜台后一言不发,肖山站在椅子上也撑着脑袋,大眼瞪小眼的发愁。
“老板人呢。”牧夭问。
明秋抬了抬眼睛,示意上了楼:“范岚昨天抱他回来,留下无字鬼书之后就走了,然后他上了楼就也没下来了。”
牧夭抓住了个重点:“抱回来的?”
明秋点头。
牧夭愤怒的一拍桌子,完美避开了重点:“我一个人不知道被拉到什么鬼地方,费尽千辛万苦才逃出来,踏马的这货进去一趟,就光把老板带出来了?”
明秋隔空感受到她的怒火,突然看到台阶上下来一个人,脸色苍白的跟鬼没多大区别,走起路来也恍恍惚惚的险些摔倒。
他刚才下楼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看个东西就成这样了?范岚究竟留下了什么东西?
谢眠走到柜台边,几乎是机械性的取出了无字鬼书放在柜台上,角落里的小瓶子嗡的一声。
明秋抬手拿过瓶子往远处放了放,“这儿行吗?”里头的绛朱跳了跳,他才把瓶子放下。
牧夭担心的说:“老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事的?要不要我帮你看看?我虽然医术一般,但是……”
谢眠摇了下头,推了无字鬼书一下,首先放了一个重磅炸.弹出来:“别找八爷了,范岚就是八爷。”
这么一句话,把现场几个人瞬间炸呆了,足足有五分钟没人发出声音,谢眠也没着急,只是没什么精神的等着他们反应过来。
明秋反应最快,不敢置信的又重复了一遍:“范岚……是八爷?”
牧夭哆嗦了两下嘴唇:“别、别吧,我骂了那么多遍傻逼,他要是八爷他能饶了我?”
谢眠揉了揉额角,疲惫的说:“你们听我说,我刚刚把从我到棺材铺为止,所有的线索都理了一遍,发现一个问题。”
几人也不是真闹,听他这么说也认真了起来,毕竟现在铺子里丢了个人,至今还没有半点头绪,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我们知道的是,赵闵琪那个案子里,除了她之外,其余鬼魂最后没有进地府,应该在时雪折手上。”谢眠移了一个小杯子,当做是时雪折和降头术。
牧夭点了下头,这个她是知道的,虽然没参与进去,不过范岚后来的报告里说了。
“山江市那件案子当时说是解决不了了转过来的,八爷说了不要明着插手,我当时以为他知道,但是后来发现这件事也不在他的掌控内。”
谢眠那时候以为是八爷心里有算计,怕他和范岚坏事,结果到了才发现,这个狐妖和一般的请狐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证明他拿到的消息,也是错误的。
这个人不仅算计了青丘,还算计了范岚。
“不在八爷的掌控内是什么意思?”
谢眠说:“我们都被算计了。”
“什么人?”明秋也别过头了看他,整个棺材铺连带八爷都被人摆了一道,什么人有这种能耐!
谢眠没直接回答,又拿过一个杯子放在了右侧,“时雪折手里握着的恶鬼、功德殿里溜走的恶鬼,足够造一个小型地府出来。”
牧夭还是没太听明白,费尽千辛万苦就搞个鬼屋收几十块的门票钱,浪不浪啊。
谢眠抿了下唇角,知道他误会了,就指着前两个杯子问:“如果棺材铺众人非死即伤,恶鬼不入地府反而流散人间,范岚乃至整个地府因为和青丘结了梁子,腹背受敌,获利最大的是谁?”
“当然是天界了。”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传来。
牧夭一看见他就没好气,摸起茶杯就砸了过去,“谁允许你踏进来的,滚。”
他也不恼,径直坐到了柜台前,挨着牧夭撑着下巴看她,说出的话却是对谢眠的:“这么多年了,权利一直在地府手里头,天帝做了这么多年自然想夺权,他不光要棺材铺覆灭,还要范岚死。”
牧夭冷冷的笑了一声:“那你还不去效忠你的天帝,来我们这小庙里来装什么孙子,看我们死了几个?”
谢眠略一蹙眉,虽然不知道牧夭和这人之间是什么恩怨,但看着这么闹也有点头疼:“您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