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猫,吃得沉默又莫名和谐。
和谐到和四越吃,越觉得气氛很诡异,尤其是和他一起吃饭的这人前不久刚坦坦荡荡表明对他美色的觊觎。
这种莫名其妙的一家三口氛围是怎么一回事啊……
和四狠狠抖了个激灵,赶紧将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赶出脑子。
他一定是保心丹吃多了,把脑子吃坏了!
好在吃完饭后,破没再使幺蛾子,和四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神出鬼没的番子无声无息地蹿进厨房,收拾残局。
陆铮鸣眼角余光无意地瞟了瞟他们,淡淡目光一瞥而去,揣着怀里吃饱喝足的三花猫,徐徐起身道:“今日多谢督主照拂,时辰不早,不敢再多叨扰督主,下官先告辞了。”
喝茶清喉咙的和四愣了一愣,没想到他死皮赖脸赖到现在,居然要告辞了???
兄弟,你不是要死要活,非要上我这条贼船,现在船还没上你就要跑路了?
你难道已经看穿了我们东厂邪恶残酷的本质了吗???
可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锦衣卫也没白到哪里去嘛。
和四心里头犯嘀咕,最多的吧,其实还是有种被人骗吃骗喝打了秋风的恼羞成怒……
他拈着茶盖儿,轻轻撇了撇沫,没有看他,幽幽地问:“告辞?”
当着东厂的人面,陆铮鸣抱着猫额首低垂,看上去卑微又恭敬,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几调:“督主救命之恩,下官定会结草衔环相报。”
东厂的番子一脸冷酷地刷着碗,内心早沸腾开了锅,嗷嗷嗷,新主子果然有手段,居然不用老督主强取豪夺那一套,心甘情愿就让人家以身相许了!好手段,好手段啊!
和四要是听见了他们的心声,可能他们明天就不是去提刀砍人,而是端箩喂猪了。
和四听不见,和四沉浸在被诳了一顿饭的愤怒之中,虽然愤怒却不能自降格调。和四心平气和地轻呷了一口茶,姿态端方,愣是把一间破厨房喝出了茶室的风雅,他看也没看陆铮鸣,轻描淡写道:“去吧。”
那姿态,仿佛陆铮鸣只是他靴边一只渺小的蝼蚁。
以两人的身份,也的确如此。
一个是高高在上,手握无数人生杀大权的东厂提督;一个是混迹锦衣卫最底层,生死都不由己的小小校尉。
云泥之别,不过如此。
悄悄围观的赵精忠都快被自己脑补出来的虐恋情深给虐哭了,呜呜呜。
陆铮鸣躬着身子,行了个礼,慢慢往外退去。
这一步出了门,很可能就会丧命在东厂人手里,但他依旧头也没回地跨出了门槛。
“等等。”和四突然开口。
陆铮鸣身形一顿,背对着和四,看不见他的表情。
和四淡淡道:“把猫留下。”
娘的,吃了他的饭,还带走他的猫,好气哦!
陆铮鸣:“……”
陆铮鸣似是带着一丝无奈,极轻地叹了口气,快速转过身,将猫双手奉上。
三花猫顿时叫得撕心裂肺,不论谁靠近都会被挠出满脸血,死活不愿离开陆铮鸣。
和四脸如黑炭,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好啊,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吃了老子的鱼居然还要跟人跑路。
早知道就把你阉了!
三花猫感受到了杀气,僵了一僵。
和四没了趣,意兴阑珊道:“罢了,带它去吧,好生替咱家照应着。”
陆铮鸣低声谢了恩,拖着微瘸的腿,一步一慢地蹒跚走向院门外。月光将他本就瘦如柴骨的身影照得更为单薄,像个伶仃的孤魂野鬼。
和四只看了一眼,就任他去了。
和东厂有了牵连的人是逃不掉的,真要想走,只有一条路——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