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村因树得名,八百年前曾是文人荟萃,墨客翔集之地,现如今成了深山里的孤僻荒村。
距离最近的文庵镇,也得有半天车程。
去大槐村必须经过文庵镇,镇上有通往山外的班车,也是进入大山深处各个村庄的必经之路。
朱长林从长途车上下来,已经下午两点钟了。在车站小超市里买了两只包子外加两枚茶叶蛋,急匆匆往站门口走去。
“去哪呢?帅哥!”
“去哪呢?”
“去哪呢?”
还没出站门,立马涌过来四五个皮肤黝黑的山里汉子。熟悉的乡音让他倍感亲切。朱长林轻轻一笑,家乡的人很时髦啊,连帅哥都会喊了。
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一排溜停了四五辆三轮摩托,这是他们养家糊口的工具。朱长林对着刚才喊他帅哥的汉子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车开过来,两只行李箱先得装上去。
至于价钱,倒也不必过于计较,都是为了生存,他是个很随和的人。然而当他说出大槐村的时候,那汉子身子一歪差点摔倒,美滋滋的笑容在他棕褐色的脸上凝固僵硬。
“大槐村?不去不去不去!”那家伙将一颗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去?给个理由先?”朱长林有些不解,价钱都没问就照顾他生意了,这家伙还想耍哪样?
“晌午过了,去不了!”连帅哥都不喊了,已经搬上去的行李箱被他重新拿了下来。
“这好像不是理由吧?”朱长林用大腿挡住被他扔下来的行李箱,看了看他略显做作的面孔,似乎明白了什么:“加钱去不去?”
“不去不去,命都没了,钱有啥用?”这家伙执拗得很,趁朱长林愣神的功夫,拉着摩托车就跑。
“哎哎哎…”打算喊回来再谈谈,他已经走得远了。
余下的车夫们全都一言不发,直愣愣望着朱长林,眼神里透着警惕。
“哎…”朱长林抬了抬手,随即又放下了。算了算了,这帮人统统中邪了。
就在他低头沉思的时候,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五百!五百拉你去!”
哇靠!不会是真的吧?山里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诈了?朱长林打算冲上去掐死他,可是扫了扫其他车夫的眼神,立马打消了本意。
“哥,刚从外地回来的吧?”年轻车夫约莫十七八岁,很健谈。
“是啊,还是家乡好啊。”朱长林扶着三轮车的栏杆,底下铺着锯了腿的沙发,被小风吹着,坐在上面倒也舒服。
聊着聊着,两人渐渐热络起来,年轻人名叫大牛,三柳屯的人。摩托车是他哥的,昨晚拉了一宿肚子,早上虚脱无力,这才让大牛出来顶替他拉活。
“行啊你,漫天要价!”朱长林打趣地说道。
“啥?天大的冤枉啊!这么跟你说吧,要不是俺哥拉肚子,这个点没人肯拉你!”大牛瞪着一双牛眼,回过头激动地说道。
两人一路闲谈,朱长林终于知道了车夫们不肯拉他的原因。文庵镇到大槐村有半天车程,中途全是连绵大山。
最主要的不是路途遥远,而是这段路上已经死过好几个车夫了。本来象这样的大山里头,死上几个人倒也不是什么怪事,偏偏他们不是摔死的,都是从文庵镇拉客,去大槐村的途中离奇死掉的,据说死相惊人的相似。
全都是换了头,第二天在林子里被人发现的尸体。
换了头?
没错!就是换头!一次死俩!你的头装到了他的身子上,他的头装到了你的身子上。到底谁是谁根本分不清楚,脖子上看不出任何痕迹,纯粹换头!
小风吹着,太阳已经偏西,山路开始变窄。朱长林感到一丝凉意,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把手环到胸前,搓了搓手臂。
“嘎吱”
车子突然停住,刺耳的刹车声在深山小道上显得特别突兀,一只准备回巢的大鸟在空中掠过半只圆弧,重新飞走了。
“怎么了?”朱长林问道。
“拉稀。”大牛头也不回,从车座上跳下来,拔腿就往林子里跑。
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司机,即使是黑摩的,也不能这么敷衍了事吧?好在朱长林是个随和的人,要是乘他车的是位美女,被他这个时候,往山路上随便一丢,还不得吓破了胆子?
说到随和,朱长林浅浅一笑,颇有些自嘲的味道。若不是因为他的随和,也不至于被人排挤,辞掉了干了两年的工作。
算了,想它作啥?现如今,就算给他五十万年薪,他也不愿意回到原来的公司里重新遭罪了。
到处都是钢筋水泥还有甲醛味道,人与人勾心斗角。防火防盗防闺蜜,成天提心吊胆,临了还不是照样被那秃头老巫婆摆了一道?
朱长林读初中时父母双亡,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唯一的爷爷也过了世。大槐村里没了亲人,掐掐手指头,已经五年半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家里的祖宅荒废成什么模样。
“大牛!你特么扯肠子呢?”朱长林等得不耐烦了,太阳已经躲到了山的西边,这货不会拉稀拉脱水了吧?
接连喊了两声没人答应,朱长林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确认过车子不会滑溜之后,壮着胆子往大牛拉稀的林子里摸去。
“大牛…”
“大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