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客官!您何有吩咐?”机灵的店小二抖了抖肩上的抹布,快步朝这里奔来。
“我问你,明明是你们在菜牌上写的菜,为什么如今却做不出来?”严季涵笑道。
店小二一叹气:“哎!要是在平时,咱都能给您做出来。只不过这些日子——”说着,四下扫了眼空荡荡的大堂,“您也看到了,门可罗雀啊…掌柜的怕买回来卖不出去,就说不做了。”
“为什么?”严季涵微微皱眉。
店小二眼里精光一闪:“客官,我看您是外来人吧?”
“哼哼…”严季涵咳嗽一声,阿峰不耐烦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两银子递上。
严季涵把玩着手中的银两:“知一说一,知二说二,这银子就是你的。”
“诶诶!”店小二忙不迭儿地应了。
“咱们这儿最近闹妖怪。”
“噗——”陈景焕险些将嘴里的茶喷出来,“什、什么?!”
“您有所不知…”店小二干脆挤在阿峰身边坐下,一副说书先生要开讲的神情。
“三个月前,咱这儿开始不断有人死于非命。先是县太爷家的小衙内,无故失踪几天后,被人在郊外的水塘子里捞起。然后是钱员外家的大公子,本来好端端一个人,上个月被人发现抛尸在城郊的竹林里。这个月开头,王官人家的独苗又被人在洛子村的田间发现了,死得那叫一个惨啊…”
“你们为什么说是妖怪干的?”陈景焕忍不住问道。
“您听我说完呀!”店小二不客气地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阿峰不动声色地一蹙眉。
“这三位公子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上不曾有半点伤痕,却一个个形容枯槁,就像被妖怪吸尽了阳元一样啊!”说到“阳元”二字时,店小二还特意抬高了声调,身体故意上下抖了一抖。
“哦,然后呢?”严季涵淡淡道。
眼看自己的故事并未收到想象中的效果,店小二一愣,“没有然后了,”转念一想,又补充道,“然后就是…我看几位公子仪表堂堂,如果在本镇有事要办,那就趁早办完了离开。千万,别被那妖物看上…”
“行了,”严季涵板着脸,一拍桌子,“上你的菜吧。”
店小二拿了银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季涵…”
“嗯?”
“我们要留下来么?”
严季涵抿嘴,一双眉头拧得死紧,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留。”
镇子很小,能留人的客栈也不多。待陈景焕他们终于找到一处能落脚的地方时,已经月出东山头了。
“梆梆梆…”屋外街道上,三更的梆子已过。打更人的脚步声远游于巷陌深处,窗外明月高悬,陈景焕的屋内却还留着贵客。
昏黄的烛光摇曳着,照在严季涵好看的脸庞上,晕出一层淡淡的温暖以及一股说不出的心安。
“明天要不要去一趟县衙?”陈景焕问。
“嗯…”严季涵漫不经心地挑着油灯,无精打采。
“妖物什么的,我一向是不信的。”陈景焕道。
“哦…”严季涵依旧蔫儿蔫儿的,也不知听进去没。
陈景焕叹气,继而气沉丹田,忽然指着严季涵身后的窗户大嚷:“有鬼——!”
眼前人的反应比想象中还快,只见他“嘭”地一声腾空而起,踢倒了脚下的椅子,险些摔跤。
“哪…哪儿…!?”
看着严季涵一瞬间变得煞白的脸,陈景焕无奈扶额:“别怕,骗你的…”
严季涵仍旧不放心地回头盯着空空如也的窗户,过了好一会儿…
“咳咳…不…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哦?是么?”陈景焕眼里满满的不信。
严大人将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义正词严:“自然!”
陈景焕嘴角带笑:“既然这样,下官看着天色也晚了,严大人不如早些回屋就寝吧。”
“…额…我…我们还是再商量商量明天去衙门的事吧…”
“哈哈哈,你呀…”陈景焕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半个时辰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严季涵大人睡在了陈景焕房内的柳木大床上,呼吸均匀而绵长。陈景焕苦笑着摇头,轻轻为他盖上一层薄毯,掖了掖被角。
这世上往往就有这么一个人:你递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露一个表情,他就知道你在怕什么。从孩提时期的总角之宴,到弱冠之年的金榜题名,十数载光阴的朝夕相伴…
严季涵,在你这瘦弱的身躯里,还有什么是我陈景焕不曾知晓的呢?
微凉的北风徐徐入窗,送来了“窸窸窣窣”一阵轻响。一只小蟋蟀冷不防跳进了屋,蹲在地上,歪着头,打量着枕靠在床边的陈景焕。
“呵,夏天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