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分身照顾?”陈景焕只能想到最普通的解释。
“不,他大可以雇佣帮仆,就像那些地主一样。”严季涵摇头。
“那是为什么?”
“记得我说过的吧?如果县老爷家占有大量的田产而不去耕种,最得益的就是那些占有剩余田产的地主。”
“哦,”陈景焕恍然大悟,“市面上的粮食作物越少,价格就越高。他这是在…”
“哄抬物价。”严季涵盖棺定论,随手又在地上写了一个“钱”字:“据我推测,他很有可能暗地里拿了地主们不少好处,并且,一定比种地卖粮拿得更多。”
“把衙门里搞得一穷二白,自己的腰包却肥的流油?”
“不一定,”严季涵道,“据我看,他自己的日子过得也是相当清贫。”
“何以见得?”
“看他的精神状态,”严季涵伸出左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道,“汤衙内年纪不大,汤县令自然也老不到哪儿去。以那样的年纪却这样老态龙钟,除了日子过得清苦,我想不到其他原因。”
“那他还筹这么多钱?图什么呀?”陈景焕不理解。
“儿子,”严季涵伸手拉他到身边坐下,又用树枝在被叉掉的“汤衙内”三个字上画圈圈儿,“一个纨绔子弟,没有一技之长,拥有再多的钱也是坐吃山空。所以汤县令要筹很多钱,很多很多钱…来保他儿子下半生荣华。”
“可是他儿子却死了…”陈景焕嗫嚅。
“嗯,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惨剧。”严季涵点头,语气却平淡。
“那他现在还给李先生施压?这不是妨碍我们查案么?”陈景焕皱眉。
“是啊…”严季涵叹气,顺便扔了手中的小树枝,“所以,现在一定有另一方势力加入了进来,阻挠我们查案——在我们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对吧,汤大人?”
严季涵最后几个字说的特别大声,陈景焕吃了一惊,连忙向身后望去。衙门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张疲惫而消瘦的脸
“严大人…所言极是…”老县令颤巍巍地从门缝里侧身走出来。
“为什么?”严季涵也回了头,带着一脸满满的笑意。
老县令默不作声。
“你们以为,吾等奉天子之命巡狩天下,必然不会为这般芝麻小案在此地逗留太久。一旦此案遭遇瓶颈,我们就不得不离开,而你们官商勾结、哄抬市价的勾当便少了一分被本官发现的可能。是这样吧?”
汤大人将头埋得更低。
严季涵沉了脸,站起身来,喝道:
“你们当本官是傻子?!打从第一天踏进这阜城县的酒馆,本官就知道这里物价有异。你们自以为很聪明,懂得拿闹鬼做幌子,让本官以为这里民生萧条是命案所致。直到本官留下查案,你们才发现这步棋走偏了,生怕自己的那点小勾当被本官发现,慌慌忙忙给仵作施压,阻挠我们查案。你说,这不是欲盖弥彰又是什么?!”
“大…大人…”老县令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你就真的不想知道自己儿子是怎么死的?”陈景焕轻声道。
“下官…就这一个儿子…”汤大人开口,连声音都在颤抖,“下官何尝不想给他伸冤?下官在这阜城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是儿子没了,下官现在又被他们威胁…实在是骑虎难下啊…”
“你不用为难,”严季涵道,“告诉那些乡绅地主们,你们的事情本官一早就知道。本官是否留下,留多久,是否查案,查不查得出,都与你们的金钱交易无关。”
“大人…”汤县令瞪了一双浑浊的眼睛,吃惊地望着他。
“话说到这,还需要我赘言么?”
“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大人您…”
严季涵笑了,顺手拉起仍旧坐在地上的陈景焕:“本官的身家性命,还用不着你来担心。”
陈严二人回到客栈,小小的客栈住客其实不多,店小二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打瞌睡。大堂里点着昏黄的油灯。
“小哥辛苦,起来回房睡吧。”陈景焕拍拍他,塞给他一块碎银子。
“哎!”小二迷迷糊糊接了,踉踉跄跄地往后堂走。
严季涵这一天累得够呛,随手挪了张长凳过来,整个人往上一趴,便不动弹了。
“还不回屋?”陈景焕问他。
“明天,”严季涵举起右手食指,晃了晃,“再不能我俩单独行动了,把阿峰和阿铎也叫上。”
“早该叫上了,侍卫不就是保护你的么?”陈景焕道。
“呵呵,”严季涵笑得开心,“这几天要是没有他们单独行动,我还掌握不了汤大人那些罪证。”
“你也是,原本就是冲着物价的案子来的,却到现在才告诉我。这几天拉着我东奔西跑,说是要查命案,原来是在声东击西。”陈景焕埋怨。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还不到时机。之前他们在暗里观察我们,就算有什么行动,也不至于乱来。而现在我们将事情挑明了,难保这些地头蛇不会谋划着…”严季涵说到这里顿了顿,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道,“杀了我们。”
“不会吧?”陈景焕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严季涵道:“我们这一路南巡,想要掩盖罪证的贪官污吏多了去了,谁会想到有人能在自己地头作案?”
“这…”
“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严季涵打个呵欠,幽幽道,“如今阜城物价的案子已了,剩下的就是这桩复杂的命案。哎…原本只是当做个踏脚板的案子,现在想想,还是真是让人头疼。”
“是啊,头疼…”陈景焕附议。
作者有话要说: 小提示:霜霜和那三个纨绔子的死不是一个凶手所为。而且凶手都已经在本文中登场过了,伏笔埋得很细小哦,你们猜分别是谁?作案手法又是怎样的呢?~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