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虽互道了晚安,但各自却都没有立刻睡觉。
莫失翻着他的通讯录,考虑着周末要借哪个朋友的场子来招待霍美人。毕竟只有一天的时间,出去浪是不太现实,只能在本市的地界耍一耍了。
莫失眼神中带着些势在必得,他想,等着吧,即使在这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我也能把你霍医生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而霍非则是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莫失发过来的“周末见”,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无谓表情地起身拿了换洗衣物,打算洗澡睡觉。
霍非洗澡的时候喜欢把水温调的稍高一些,所以不一会儿那氤氲水雾就充盈满了他那个狭小的浴室。
微烫的水流从霍非头上浇下,他抬手揉搓着自己因为长时间伏案看书而有些酸痛的脖颈,并且用力且缓慢的转了几下头。随着几声咔咔的脆响,霍非才感觉好受一些。
这带着热度的水汽熏得霍非眼眶有些发热,他想着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实在有愧于理解并尊重他的父母。
霍非爸妈都是教师,他妈是市重点高中的英语老师,他爸是个研究历史的大学教授。本来霍非想着,自己要是跟二老出柜,就凭着他爸的身手,没把他直接打进ICU那都要感谢他爸念及了这多年的父子之情。
结果谁成想,出柜的那天霍非预想的所有惨烈结果都没有发生,二老的反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爸妈坦然接受了,甚至还有一种“这事终于发生了”的释然。
霍妈甚至还给了霍非一百块钱,说这是赏给他的小费,谢他让自己赢了和霍爸之间的赌约。
面对这样的情况下,饶是遇事一向淡定的霍非都有些傻了。
霍妈看着自个儿子的傻样,有些不屑地跟霍非说自己在霍非念高中的时候就发现他性向有异这件事了。
十五六岁青春懵懂的年纪,霍非在学校里就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孩子表现出有好感。
霍妈本来以为霍非是对于这些事情比较迟钝,直到偶尔一次课间,她看到自己儿子用着她见过太多的羞涩又明亮的目光看着走在他身边的另一个少年的时候,霍妈就明白了,她儿子不是情窍开的晚,而是开错了方向。
霍爸霍妈对这件事不是没有震惊过心痛过愤怒过,只是这些带着刺的尖锐情绪一直都没有让霍非知道罢了,他们想等自己什么时候能坐下跟霍非说这件事不发火,什么时候再去劝霍非回头。
一直到前两年,霍爸霍妈看着霍非收拾好自得知那个人婚讯后就一直抑郁低迷的情绪,甚至自虐般地以伴郎的身份去参加了婚礼后,二老就意识到他们儿子回不了头了。
别说回头,就是继续前进他儿子都不一定做得到,他把自己困在一个地方不愿意动了。
那时霍爸霍妈已经不再去想劝霍非让他所谓回头了。
他们只希望有个人能带霍非走出去,不论那个人是女人或者男人,只要别让霍非把自己困死在那个地方就好。
霍爸霍妈想跟霍非谈谈心,可是霍非一直不主动跟他们说,他们也不好开这个口。于是他们苦中作乐地打了个赌,看霍非会不会在最近三年内跟他们出柜。
霍妈猜的会,霍爸猜的不会。
霍妈赢了。
在听完霍妈说的话后,一向很会控制自己情绪的霍非在那一天几乎快要哭昏过去了,似乎他通过这样的痛哭就可以将那积在心中多年的不甘、委屈和后悔哭出来。
而霍非那带着颤音的一声“爸……妈……”叫的二老那是一个心疼。
霍爸眼眶通红的喝着酒,霍妈则哽咽着摸着霍非的头,她说——
“儿子,我和你爸过去以为你这是错,是不幸。可现在我们明白了这不是错,这只是一种不同,我们愿意接受这种不同,因为爸爸妈妈爱你,不想让走在这条路上的你承受更多的辛苦。但爸爸妈妈也希望你能答应我们,也许是三年后,也许是五年后,你可以放下小江,找一个爱你的人好好生活,不要让我们担心,好吗?”
想到这里霍非闭上了眼,一滴不知是泪水还是热气凝成的水珠从他脸上滑落。他抬手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颓然地用头抵着冰凉的瓷砖,喃喃道:“妈……对不起……”
对不起,我走不出来。
霍非倒不是还爱着江子戈,他只是放不下自己倾注在江子戈身上的真挚感情,他守着那段过往,实际上是在守着自己的那份感情。霍非舍不得这份感情,不愿意让它消失,所以他放不下。
可霍非太孤独了,孤独到江子戈都看不下去要给他介绍对象了。
霍非想到白天的时候,江子戈兴致勃勃地来他科室找他,跟他说过两天他们医院和市军医院有个联谊,军医院有个姑娘是他老婆的好朋友,想介绍他俩认识。
霍非当然知道江子戈不是那种会操心他感情生活的人,这多半是他老婆的主意。
霍非思及此处颇有些头痛,果然自己当年就不应该去参加他的婚礼,这样新娘子也就不会看出端倪,也就不会在这些年给他找那么多不痛快。
现在看来他还没被这姑娘整疯呢,这姑娘似乎自己先魔障了。把自个儿好朋友介绍给一个Gay?她咋想的?
霍非看着眼前这个一直把他当好兄弟看的江子戈,突然就觉得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有点可怜,他叹了口气,说:“不用你瞎操心,我有对象了。”
江子戈听闻后直骂霍非不把他当兄弟,有了对象还藏着掖着不跟他说。
霍非嘴上讨着饶,心里却在想,我可不就是不把你当兄弟么。
江子戈问了一些关于霍非对象的事情,什么在哪认识的,对方多大啦,做什么工作的,脾气怎么样啊之类的。
但霍非有个毛的对象啊,他最近就认识了一个想撩他打炮的人渣莫失。可江子戈都问了他也不好什么都不说,最后只含糊的告诉他是在酒吧认识的,对方性子有点强势。
江子戈见霍非不愿意多说也就没有继续问,只说什么时候用空了带小姑娘出来,他请吃饭。
霍非想了想比江子戈还要高上那么些的莫小姑娘,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答应道:“好。等有机会的。”
果然白天不能瞎念人,这不,晚上莫小姑娘晚上就来联系他了。
也许是最近真的太累,累的霍非脑子打了结,他在和莫失聊天的过程中突然就觉得,如果就这么和莫失发展一段暂时的关系也不错。
莫失是那种游戏人间的风流公子,他霍非也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不用走心。这样也就不会出现过去那样因为给不了对方真心而产生愧疚的情况。
莫失想要霍非的身子,霍非想从莫失那里获得暂时的陪伴。两人各取所需,玩完就散。
霍非觉得这就当是找了个玩伴和床伴,没什么不好。就是之后他和莫失散了,他要是想再遇到个和莫失一样优质的玩伴可能会比较困难。
霍非洗完澡吹完头发,冲着镜中因为熬夜而面色青白如怨鬼的自己说:“你就作吧,迟早把自己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