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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侍女哭的眼泪横流, 自己的师弟又大半夜跑过来寻求帮助。

老道士一挥动拂尘，长叹，这是天意啊。

他掐指一算, 虽然没有算出什么来，但总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你说那陈老夫人不是鬼，你那小主子江水神才是杀人凶手？”老道士再询问了一侍女, 兹事体大, 不可轻视，自然也不可随意相信。

侍女不顾伤口的淤血堆积，在额头处形成了青黑色的印子，依旧强忍着疼痛，叩首说：“我看见了……”

一说起这个，回想起江水神的阴翳面容, 那种杀人如麻的怪笑，始终萦绕在她身上的血腥味道，侍女心惊胆战。

对方不会放过自己。

一定是像猫捉老鼠一样, 把人逮住了，使劲玩弄, 玩残了玩死了，再一口一口地吞去。

老道士和师弟面面相觑，师弟拱手行礼, 算是在恳求的自己的师兄：“那江水神实在厉害, 我这些年……”

说起自己这些年的经验, 师弟有些不大好意思。

“师兄你也知道我游戏人间，不像你那般修炼刻苦，所以这……修为远不如你。我一般也不求人，这一次，你就应了我吧。”

老道士无奈地看了面前二人一眼，点点头。

“时也命也，老道便与尔等一同收了那妖精。”

二人大喜，老道士又道：“既然她能杀这般的人，而不显原形，不露马脚，必然有几分本事。”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胜不怠。

自己可不能空手过去，稍等上那么几天，准备好对付妖魔鬼怪的器具，做完全的把握。

至于这怕到要死的小侍女，暂且在自己的道观住，量那个妖怪也不敢过来胡作非为。

殊不知，这一切被江水神尽数知晓。

虽然当时她有心放小丫头走，但终究是个隐患，如她这般心思缜密，又怎会无由来给自己平添麻烦？

于是便在侍女的身上贴了一张传音符。

哼，早就知道会有这般，江水神不怒反喜，这正和了自己的意。

陈府凉亭之中，江水神手捧一卷书，却未曾翻开，只是站在香炉前，拿着小拨子挑开香料。

她斜眼凝视俯身于书案，安稳休憩的苏雅，嘴角勾起笑容。

淡淡一笑。

这些日子，苏雅总是犯困，晚上也不老实，跟个夜猫子似的盯着人看。偶尔撑不住了，便睡过去。

陈老太太这样子，前来读书刷好感度的小妾，便日渐减少。

人都睡着了，便是读的再认真，这题回答的再妙，也无甚大用。

总不至于跑到苏雅的美梦中，附耳喋喋不休地念叨个不停。

事到如今，倒只有江水神这位小妾还陪伴在苏雅身边。

这样的日子，江水神竟然不觉得无聊，她忽然觉得若是能有一个知己，与其相交，游山玩水，评书弄花，倒也不错。

习惯了杀戮的人，偶尔也想放屠刀，求得片刻安宁。

江水神盖上香炉的镂空小顶盖，伸出食指，揉揉紧蹙的眉心。安稳日子可遇不可求，接来可有的是硬仗打……

江水神走到苏雅的身边，将滑落到腰间的披风再往上提了提。

手指无意间划过苏雅的脖颈，细嫩的肌肤彼此相处碰触，带来酥麻的感觉。

手上的红线随着江水神心境的改变，光芒亮了亮。

江水神见此，阴沉了脸色，那红

线又暗淡了去。她抬起手，难不成红线真的在潜移默化地影响自己？

江水神呲牙，算了，反正自己也快走了，等附身的这个身体一死，红线自然而然就断了。

那些乱七八糟，搅乱自己心绪的杂念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江水神想通了这一点，便不再抑制自己心口悸动，伸出手不停地触摸着苏雅的脖颈。

呐，她喜欢这种感觉。

凶残的野兽终于被剪掉了锋利的爪子，化作温顺的小猫，乖巧地臣服于自己身。

江水神喃喃自语：“我再给你送一份礼物吧。”

当夜。

入秋之后，快到中秋佳节，明亮的月儿越发圆润，散发着皎洁的光芒。

月明星稀之夜，有人踏月而行。

还未睡着的人们感觉到一阵阵的阴冷，连忙钻进被窝中闭上眼睛，发抖。

苏雅的身子骨撑不住，说好的上夜班，月亮刚刚爬上来不久，便阖眼困顿了。

系统只能上场，今晚，陈府充斥着诡异的气息，四处都是杀气。

系统之前被江水神戏耍了两次，如今花招再用，它却没有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系统倒是想老老实实地盯着江水神，但这杀气，一直提醒它。作为一个九年制义务思想品德系统，不可能对这种杀气视而不见。

这就好比，警察得知一起报警案件极大可能是假，是别人的恶作剧，但电话中报案人说的情真意切。那么作为警察，就是知道不对劲，还是要逢案必出。

系统后台这般设定，系统也无能为力，它不得不去杀气最为浓重的地方。

一向喜好玩乐，虐杀恐吓的江水神，难得正经一次。

化身厉鬼，带着鬼哭狼嚎，游走在陈府之中。一席破烂白衣的鬼魂，足不沾地，长发如同打湿的水草，糊在一起化成宽大的几缕，漂浮在空中。

一阵清风吹过，将女鬼身上的水腥味吹开。

江水神手拿一本无字书籍，手指挑起页尾，轻轻翻开，上面浮现血红大字，竟然是一个个名字。

其中有些已经变成了黑色，细看之，竟然是之前被杀之人的名字。

而陈老太太，赫然其上。

江水神眼珠子转动，认定了余的三人，嘴角勾起，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一起解决了吧。

没过多久……事情了结。

而系统仔细排查了陈府之中杀气最为浓重的几个院落，皆是无事发生，气得它捶胸顿足，火不打一处来。

当真是过分啊。

系统气呼呼地回到了苏雅的房子，进来一看，江水神和苏雅安稳睡着，没有异状。

系统心道惨了，一般出现杀气，调虎离山的时候，肯定是有凶杀案出现。

系统求爷爷告奶奶，只差拜拜佛祖，迷信一把。

千万不要再出命案了。

可事实证明，佛祖不一定会管用。佛祖不但没有听到系统的祷告，而且还添油加醋，火上浇油了一把。

天气变冷，早上天亮的晚些，这样还是没能阻止人们通报。

倒也不算是通报。

陈临不许人拿着凶杀这种的事情，去打扰苏雅，破坏了老夫人精心修养的兴致。

但一口气死三个人，这件事情弄得众人人心惶惶，这人啊，总觉得屁股坐在椅子上，都要担心被人拿针，一子扎死。

传话的侍女，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打颤了。

“老夫人，

住在西园的两位小主子，还有……静花苑里的小主子，全……全没了。”

苏雅闻言，手中的茶杯打翻在地，实在难以掩盖自己心中的震惊。

“你……去吧。”苏雅许久之后才哑声令，“把门带上。”

侍女欠身：“是。”

随着门板合拢，房间里阴暗来，只有几缕穿透窗柩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地上。

灰尘在阳光中起舞，江水神站在阴暗里，阳光只舔着了一点裙摆。

苏雅心中有些犯恶心，早就消失了瓷杯破碎声音，竟然又重复出现在她的耳边。

苏雅反应过来，低头看着破碎的瓷片。

江水神以为她想用手把碎片捡起来，连忙上前一步，作势要去收拾碎片。：“我来处理，你……你别伤着。”

苏雅突然开口，语气肯定：“是你做的。”

江水神身子猛然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说什么呢？”

苏雅盯着江水神：“我相信你，但你好像每一次都在欺骗我。”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江水神轻笑一声，难以掩盖话语中的苦涩，小声地道：“你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差了。但每次府邸之中死人的时候，才会好些，我也会些许的阴阳之术。我想……”

苏雅将桌子上的茶杯，猛地朝江水神身上扔过去。

原以为对方会躲，但江水神直直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任凭茶杯磕在自己的额头上。

瓷杯与骨头发出一声闷响，很疼，江水神的额头破皮，鲜血从红肿的地方翻涌出来，顺着她的左边脸颊，不停地往滴落。

滴答，滴答。

江水神眼神悲怆，声音嘶哑，有些委屈极了：“我只是为了你而已。”

也许是江水神的眼神太过于委屈可怜，苏雅一时间找不到呵斥对方的理由。

苏雅很生气。

一是因为江水神糊涂，陈府就这么大，她一连杀了这么多人，难不成想隐瞒一辈子？

二是苏雅感觉自己的一颗相信的心，眼巴巴地捧到了江水神的面前，对方却转头摔的稀巴烂。

苏雅手藏在袖子中，冷声道：“我最讨厌被情爱冲昏了头脑，不管一切，肆意妄为的人人！”

准确来说，苏雅是讨厌所有丧失理智的人。

比如江水神，比如……苏雅自己。

对……

苏雅在厌恶自己，江水神已经坦白了一切，先且不论前面惨死之人是谁所杀，只说昨晚惨死的三人。

证据确凿，江水神无能反驳。

那么，苏雅心道自己应该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送给官府。

这才是一个正常人的做法。

但是……

苏雅嗤笑一声，笑话自己，自己好像也成为了“为感情丧失理智”的人之一。

她无法偏袒江水神，却也做不出厌恶的行动。

苏雅选择了沉默，江水神无话可说，还带着暖意的房间内，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最终还是江水神打破了这静寂的氛围，她抬起头，笑的如沐春风：“你别担心啦，我会和老爷说明一切的，之前的杀人案子，我也一并应。”

苏雅猛地起身：“之前不是你做的，你应什么？！”

江水神神情温柔：“外人都说是你做的，我相信，老爷也相信，但那些七嘴八舌，胡说八道的人不会相信你。既然我终究要受罪，索性连同你的罪孽一同背了，好叫你安枕无忧。”

江水神说罢，转身出去，她要去认罪。

苏雅盯着她，随着她身影所在而转动。

在江水神推开门，即将踏出门槛的一刹那，苏雅轻声说：“至于吗？”

江水神背着光，闻言略微扭头，她的身上撒满了阳光，整个人充满了温暖的气息。

一双眼睛带着笑，咧嘴大笑：“因为我喜欢你啊，你呢？”

一个问题，可江水神并不着急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干脆利落地迈出去。

留苏雅一个人站在阴暗的房间内。

不知过了多久，苏雅才恍恍惚惚地感觉到累，身子朝一顿，跌坐在椅子上。

江水神走了，等待她的结果，苏雅可想而知。

但是自己没有阻拦。

因为任务，因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苏雅紧了紧衣物，觉得全身发冷。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自己为之前的女配慷慨赴死的时候，玉篱清，洛清月等人，是不是也如此刻的自己一样。

无奈又无助。

这一次，她终于不用为了女配而死遁。

因为江水神会笑着，先她一步离开。

苏雅低声笑了起来，这还真是个难题啊。江水神可是无缘无故杀了三人，这样的人罪大恶极，自己怎能偏袒。

可她想偏袒。

苏雅揪紧了心口，这个题目太难了，自己不够聪明，解答不了。

她不想看着江水神死……

脸上一阵又一阵地发冷，潮湿，苏雅想起了待在江水神身边的时候，对方身上那种淡淡的水汽味道。

其实她不太喜欢，但待久了之后，便觉得倒也不错。

苏雅抬手，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抹了一脸上沾满的泪水。

如今，她才有些明了。

其实她还是不大喜欢这种水润润的感觉，只是有江水神在的时候，就可以忽略掉一切。

无论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举足轻重的大事。

她都可以不在乎了。

心境中的系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无奈地叹气。

询问：“宿主，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苏雅只回了一个字：“等。”

自己绑定的系统是九年制义务思想品德系统，再如何，也不可能去救一个犯了杀人罪的女配。除非后来还有所转机。

苏雅凝神。

自己这具身体，怕是没有几天的活头。

正好，江水神若是被抓，等衙门宣判，抓入大牢，算来算去，也得要些许天时间。

既然救不了，那便算了，一同死了，离开这个世界倒也是最后一个不错的选择。

系统感受到苏雅的想法，一阵后怕。

它该怎么说呢？

虽然看着苏雅对江水神有好感，一步步越陷越深，原以为苏雅会为了江水神而丧失理智，但如今看来，苏雅还是没有迷失本心。

她是喜欢江水神，可她没有为了江水神而放弃原则，是因为她不傻。

在衡量各方之后，这貌似是苏雅所能做到最好的抉择。

“宿主，嗯，要不要休息一？”系统宽慰苏雅。

苏雅摇头，仰头喝冷茶，她近日来忽然爱上了冷茶，尤其是江水神会在里头放上一小点绵白柔软的糖。

很少，甜味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一口茶去，又冷又涩还泛着苦味，但待咽去之后，残存在舌尖上的一点甜便开始冒出来。

甜到人的心窝里去。

她想，江水神虽然杀了人，但本心是为了爱，并未暴虐，系统现在还没判定任务失败，就说明江水神依旧知道悔改。

那么对方一死，就是自己的任务终结时刻。

两人日后，永不相见。

苏雅将杯子放，起身朝门外走去，挥袖自若：“走吧，去送江水神最后一程。”

陈府大厅上方，陈临端坐在太师椅中，双手搭着椅子，眉目竖立。

“你说什么！”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跪到在的江水神。

江水神褪去了一身的首饰，就连头上用来束发的玉簪子也取，青丝散开，着一席素衣。

江水神双手按在地上，头磕手上，低着头闷声道、重复刚才自己所说的话：“老爷，昨夜三人皆是我所杀。”

不止陈临，在座的所有人都为此为吃惊。

大家一开始都猜测是陈老夫人，借尸还魂，特地前来复仇杀人，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江水神造孽！

陈临声音颤抖：“娘亲可曾知道此事？”

这话说的糊涂，但陈临顾不得那么多，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凶手是苏雅或者江水神。

但老天爷偏偏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江水神认罪了，那自己娘亲该多难受？

江水神莞尔一笑：“老夫人并不知情，这些事情，皆是我一人所为，其中罪孽也该由我一人所承担。”

就在此时，天外飞来一把长剑，快速地窜到江水神的面前，稳稳当当地架在她的颈部。

“妖孽，还不速速伏法！”

一个苍老的声音由远至近，随后出现了两个老道士。

其中手拿拂尘的人，一个闪动，直接出现在了江水神的身边，接过长剑。

江水神缓缓直起身子，眼神侧看着老道士，两个人匆匆一对视。

其他人看不到两个人的对决，江水神眼神轻蔑，毫不掩饰自己对老道士不屑一顾。

不过是一两个偶尔感悟了一点点天道的老头子，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江水神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心中不爽，但也只能就此作罢，做小附身，佯装出被控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