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情况很糟糕, 但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他在鬼门关走一遭, 又吊着一口气回来。
对方昏迷的时候, 苏雅从他的腰间摸到了一柄牛皮包着的匕首。
拿出来一看, 刀身没有一丝划痕, 通体乌黑暗淡无光，比手掌略长, 双面开了血槽。刀尖出的弯度，如同鹰嘴一般勾。
苏雅试了试挥斩的角度，速度迅速下没有一丝声音。心中评判，此物适合偷袭刺杀。
苏雅见少年穿着破破烂烂, 灰土糊脸, 竟然有一柄如此好的匕首。
刀上沾满了血腥气息, 遮掩住原来的灵气，嚯，但还是灵物。
苏雅皱着眉头，凝视少年, 习惯性地长唔一声, 思考后她将手中匕首缓缓放回去。
洛清月静静依靠着柱子, 身子笔挺, 神情冷淡。双眼一直盯着苏雅，见人没贪少年财物, 终于融了些许寒气。
自然还是冷的。
苏雅眼角余光瞧见, 哭笑不得, 开口询问：“怎么, 你以为我会贪他财物？”
洛清月转移了主体，只讲少年：“伤好之后，他没利器防身也不方便。”
苏雅闻言，勾唇浅笑，但眼神却很冷，眼底被长而挺翘的睫毛投上一片浓郁的阴影，眸光叫人捉摸不定。
洛清月乍然觉得，自己的话伤了这人的心。
可抿紧了嘴唇，又不敢多说什么。
少年苏醒后，不敢扭动身子，可眼神一落到二人身上，便现出十分扭捏的样子。
“多谢二位仙人救我，我、我没诊费……”
苏雅将银针插入少年一处穴位，引得对方惊喜地大叫：“不，不痛了。”
少年崇拜地看向苏雅，这大夫生的好看，心地善良，医术还甚是高超。
只是眼瞎，竟然会和这个魔头一并走着。
少年心中弯弯绕绕，思来想去，觉得说不准是这魔头看重苏雅的医术，强行将人拐在身边治伤看病。
若是自己杀了对方，便可以救苏雅出生天。
一想到这里，他眼中的欣喜与对洛清月的愤怒便再也止不住。
苏雅淡淡扫了一眼，没有戳破。
苏雅垂眸，掩藏掉眼中的算计，拍拍手，不以为意说：“我这个人很是怕痛，可惜医者不自医。”
洛清月到此时，对她的态度才有几分深刻好转。
这人无非是个爱慕钱财又嘴巴锋利的游医，虽有几分本事却放不下红尘俗世。
但要说大坏，却是没有的。
先师曾教导过自己许多，却独独言论为人处世，唯有身入尘世，遇千人见万面，才能说上一二。
洛清月回想一路走来。
自己见过表面阿谀奉承、背后嚼舌根的伪君子，也见过阴险狡诈的真小人，神情凶恶，一边斥责别人作恶，一边自己为恶者更是数不胜数。
人情薄凉，天下无人相信自己，唯有苏雅。
白日村庄中，苏雅的一句相信，让洛清月的心中，如同滚油锅里突然点入一滴雨水，瞬间炸开了锅。
洛清云抬眸，偷看站在少年身边查看病情的青衣女子，心口一跳。
她自然怀疑苏雅的来意，但时到此刻，倒是可以与苏雅相处交谈，作为萍水相逢的道友。
洛清月看的太过于入神，引得苏雅扭头，视线交错一刹那，匆忙避开……
*
三人在破庙之中待了大半天，洛清月勉强回复一些力气，少年也多了精神。
他还要再说感谢的话，被苏雅冷冷骂了一顿：“我救的人太多，这些话我早就听腻歪了，我缺的是银两或者灵石。”
少年窘迫，扭着衣角低声：“我、我没有……”
他身无分文。
父母死于瘟疫，而痛爱自己的姐姐却被恶人压在地上骑在身上，衣衫破烂不停地哑声哀嚎，求求村中其他人来救自己。
但等来的却不是村民相助，而是一双扭断了她脖子的干枯双手。
头歪向一边，满是灰尘的血脸，死不瞑目，瞪大眼珠子望向床底下的自己。
痛苦的回忆勾起了他的外在伤痛，少年抬手捂住腹部，偷偷摸了一下腰间匕首，这才松气。
少年再看向苏雅，可洛清月说话吸引了恩人目光。
“诊费，我来出……”
苏雅挑眉，反问：“又是先挂在你安山洛家头上，那我何时才能拿到？”
洛清月郑重地承诺：“待瘟疫之乱结束后，我回洛家取来，定不少你分毫。”
她说的太过信誓旦旦，苏雅不屑一顾，小孩子才做承诺。
想来也是，洛清月自幼生活在桃花源中，待日后见多了人心，自然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入夜，月色皎洁，苏雅便未生火，怕引来别人注意。
然而祸不单行，半夜，一堆杂乱的细小声音由远至近，急促慌乱，势在必得。
洛清月睁开眼睛，侧头便看见苏雅也醒了。
两人明白，麻烦来了。
少年伤未好全，还在昏睡，她们需留下一日照看。
当然洛清月和苏雅前去昆仑之巅的时候，自然不会带上小跟屁虫。
苏雅拍拍洛清月肩头，越过她，语气淡然：“先出去，没必要让村民看到他与我们为伍。”
洛清月仰头看向步伐稳重的女子，眼神深邃。
这人看似不懂规矩大大咧咧，做事却这般玲珑仔细。
火把的火焰冲天，将四周染的红扑扑，月色也带上了血红。
这一次站在村民身前的是几位身穿灰色道袍的名门弟子，相貌很是年轻，入世不久，一见洛清月便十分义愤填膺。
拿剑指人，呵斥道：“洛清月，你与魔道勾结，利用救世法宝在昆仑巅峰散步遍布全境的瘟疫之乱，罪无可赦，死不足惜！速速束手就擒，虽我们回三大主城！”
为首弟子英气十足，也瞧见了苏雅，听闻此人助纣为虐，应一并带走。
“这是洛清月同党，一并抓了！”
霍，好大的口气。
苏雅正打算说几句话嘲讽，洛清月就赤手空拳冲上去。她以守为攻，不愿和这几位弟子产生死伤。
动作行云流水，一席染血白衣上下纷飞，闯入刀剑之中。
那几名弟子分作四方，或是手拿细剑，或是手提大刀，东南西北各有一人，朝洛清月围攒。
洛清月手无利刃，应接不暇，虽还从容不迫，但已显露败退之际。
一想到破庙之中还有个凡人少年，她眼神一凶，再度起劲，愈战愈勇。
苏雅心中感叹，不愧是名门得意弟子，重伤武力大减，手无灵器，单凭赤手空拳也能与数人交战。
情况不妙，苏雅足尖一踩，踏月前行。
她只是医者，管救不管杀，面对气焰颇高的修仙者，应顾不暇。
躲过一处破空大砍，一个后退，与洛清月背靠背，两人侧头相望一眼。
苏雅蹙眉，轻喝：“走为上计。”
“我断后。”
“你……！”洛清月的三个字，听得苏雅差点没气炸。
老娘是让你和我一起走啊，你断毛线的后啊！
“我走了，还得回来给你收尸！”苏雅怒喝一声。
立马喊系统帮忙。
系统看着那些刀剑霍霍地看下来，吓得心惊胆战。之前的世界，苏雅，蓝萧仙长是何等的牛逼轰轰，就是把自己牛死了。
也好过现在的青衣魔头，装着大夫的样子，明明是个大魔头，想打还怕露馅。
系统小心翼翼，不敢做的太明显。
苏雅一脚轻易踹翻一个被系统定住的围攻者。
有系统帮忙，两个人轻松一些，但也被群情激奋的村民围到了破庙前。
苏雅腿肚子挨着门槛，知道不能再退。
就在此刻。
“恩人？”少年慵懒的声音响起，他揉着眼睛捂着腹部走到两人身后。
眼尖的村民认出少年。
“这是村口林老怪家的儿子！”
“他刚才说什么？恩人？！”
“他娘的，我就知道他和他那个贱货姐姐一样，为了活命，连脸都不要了。”
“杀，一起杀了！”
对，杀了！
喊杀不止，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村民在月色照耀下，脸上泛着青色。凹陷下去的眼窝，瞧着就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干尸。
洛清月将少年护在身后，那群人一看更加群情激奋，口中污言秽语不止。
苏雅紧锁眉头，反问：“他只不过被我救了，就该死吗？他可什么错都没有犯！”
一个个嘴上说着大义，做的却是刽子手之事。
有人冲苏雅远远地啐了一口口水：“呸，谁知道你会不会蛊术操纵人心，我们这是以防万一！”
这人长的贼眉鼠脸，一双三角眼眯起来，龅牙啐口水，有些猥琐地拖着嗓子说：“瞧你这狐媚样子，穿的精怪，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一边仇视苏雅，眼却又色眯眯地看着这个被他骂不正经的女人。
“是啊，说不定她能控制人……”
节奏一旦带起来，想阻止可能性基本为零。
七嘴八舌地诋毁苏雅。
洛清月反驳：“怎可随意污蔑她人！”
她要解释，可村民一直不听。
洛清月无奈急了，双手紧捏成拳。
都觉得苏雅把那臭少年给控制了，再放对方一条活路，说不定会将村民都杀了。
苏雅见状，身子一轻，诡异步法再现，直接掠走说话的男人。先是一转，扭断对方双手，而后给其接骨，将对方扔回村民之中。
苏雅回到洛清月身边，小摊手，耸耸肩头：“喏，他现在也被我治了，没救了，你们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