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泰殿中,歌舞升平。
苏雅端坐在上方, 冷眼瞧着莺歌燕舞与推杯换盏间的虚伪交谈。
身边的男人眼神也被美色吸引过去, 目不转睛,偶尔说一声好。
苏雅闻声斜看了他一眼, 心中好笑。
他说爱惨了皇后傅如月,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人说喜欢二字。
可是呢?一边说着虚伪的话,一边招纳三千后宫。
他以为美酒佳肴对于皇后而言就是天大的恩赐?就能叫人懂得他的一往情深?
他得明白, 今日寿宴越是热闹,底下的脂粉香气越是浓郁,皇后便越不可能喜欢她。
男人和白月光之间横的是一道沟壑, 是天地之别,是生死两分,隔着两种观念的差别。
也许他后期会愿意改,但是皇后不屑于说明白,也不愿意等他幡然醒悟。
所以, 最后左琴捡了个大便宜。
左琴踩着前人的尸骨上位,成为了一个亡者的替身, 拥有一个永远不可能打败的敌人。
枕边人日思夜想的,不是自己。
苏雅轻笑, 左琴也不嫌弃恶心, 真当有钱的辣鸡就不是辣鸡吗?
苏雅身子朝外面再侧了侧, 尽可能地远离皇帝。
纵然两个人此刻相隔甚近, 可中间却有一堵无形的, 瞧不见的墙。
又是一场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演之后,苏雅趁着抬头饮茶的功夫偷偷摸摸打了个哈切。
困了……
月上梢头,交泰宫中灯火辉煌,不见时辰。
苏雅依照生物钟自然有些疲倦了,上下眼皮打架。
身边男人突然说:“皇后,可愿与我一同去赏景?”
苏雅强行掀了下眼皮子,无精打采地瞧了他一眼,声音慵懒:“多谢陛下美意,只是臣妾……”
话还没说完,男人就转身走了,苏雅哑口无言。
这到底有没有听进自己话?
苏雅无奈地跟上去,一路登高处,夜风簌簌,吹得人脸颊发冰。
嬷嬷连忙给苏雅披上斗篷,待到望月高楼处,苏雅远目眺望偌大京城,一片漆黑。
夜有宵禁,大部分地方都陷入漆黑之中,如同被野兽一头吞吃入腹。
一众妃子也是一头雾水,陛下这是何意?大晚上吃饱了没事干,看黑?
特地领着一群人爬上来消消食,怕腹中积食?
满是疑惑的脸中,有两人神色如常,目光遥望远处。
正是顾盼和左琴。
蓦地,远处暗沉黑幕中,亮起一点橙黄灯光。似夜空中的盈盈星火一路向上振翅,若隐若现。
随后,一阵凉凉夜风吹过,无数孔明灯腾空而起,漫天璀璨,霎时艳丽。
乘风而起,有孔明灯飘向宫内,苏雅眯起长眸隐约瞧见灯上写着斗大的数个汉字。
许是祝福类的词。
瞧不大清楚,她也不想看。
身边男人得意抬手指向孔明灯,难掩心中喜悦,尾音上挑:“如月,你可喜欢?”
苏雅再将心神放在孔明灯上,眼中何等漂亮的场景,一生难见一次。
黄光闪烁,似萤火虫一般振翅,黑色的天空被一盏盏点亮,也变得流光溢彩。
苏雅阖眸,颤抖的亮光如同林间调皮的精怪,振翅撞入眼中。
没有人不喜欢漂亮养眼的东西,苏雅从不例外。只是孔明灯夹带着美好的祝福,越是苦活着的人,越是希翼别人救赎。
人间每寄千般愿,天帝难平万种愁。
这些灯,是祝福,也是重重大山。
众人亦沉积在美景之中。
一刻不停地望着满天星火,艳羡又嫉妒。
左琴心中同是。
京城有宵禁,严禁入秋起火,最怕走水。
可纵然有重重规矩,陛下一见傅如月便鬼迷心窍,尽数抛在脑后,为她倾覆天下博一笑。
总有一日,她也想也能成为皇后这般的存在。
左琴转头环顾四周,并非自己一人痴心妄想,没有人会拒绝好看养眼的东西。
然而左琴的目光,落在顾盼身上却乍然而至。
对方……在看……皇后娘娘?
顾盼敏锐地感受到左琴的不怀好意,不动声色地转移了目光,只是眼角余光总忍不住瞧向那个精致的人。
暖光将苏雅苍白的精致侧脸带上了血色,挺翘的睫毛阖眼时,在眼底撒下一圈浓郁的阴影,眸子阴沉的可怕。
一席红衣单薄可欺,衣衫纷飞,似要乘风而起。
顾盼却瞧的入神,这般空谷幽兰的人儿。
一场绚烂无比的孔明盛宴,引来妃子啧啧称舌,连连道陛下有心了。
先前怀孕的妃子眼中慈爱地轻揉肚子,陪在皇帝身边,温声细语:“陛下真是有情之人。”
今日皇后过寿,皇帝本该歇在皇后宫中。
可自从入宫来,傅如月从未留宿他。男人想了又想,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
散去之际,他领着一众人等途径御花园,一处凉亭之中停下。
苏雅直白地说倦了,不愿再逛。以往这个时候,陛下也是顺着皇后的心意来,不曾拒绝。
就在众人正要拜过皇帝,各自打道回府之际。
忽然男人对空感慨:“这般良辰美景,皇后可要与我小酌一杯?”
苏雅能喝酒,但这具身体不能喝。
怎知,一个公公十分及时的端着两杯酒出来,酒香并不浓郁。苏雅抿紧了唇,知晓这次是逃不过去,幸亏皇帝还有点良心,知道自己身子弱,准备的是薄酒。
薄酒一杯,无伤大雅。
苏雅困顿,只想早些打发他离开。
一挥广袖,苏雅利索地抬手拿起酒杯,稍做礼,仰头饮下。而后欠身恭送皇帝:“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