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内, 外头秋雨连绵,里头的厨子们忙得热火朝天,大颗汗珠顺着额头滴落,衣袖挽起。
传膳的小太监焦急地等待着,时不时地催促着。
尖锐的声音让厨子心烦, 手下动作快了起来。
御膳房的大厨子扯下肩头上的白纱巾,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冲脸白的小太监大嗓门地说道:“公公,就快好了。”
“咱家知道了。”太监来回走动, 看的人心慌。
大厨子吸了一口气, 嗅着空中的芳香, 冲白脸小太监说:“这上好的人参,闻着就一股子仙气,我这辈子要是能吃上一口……”
他啧了啧舌头,小太监气得伸出手甩袖子抽他:“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说的什么糊涂话?这是圣上给皇后娘娘熬的,你敢偷嘴一个试试?不要命了你!”
御膳房内,食物的香味越发浓郁。
火候够了, 宫女端走了煲药羹的罐子, 跟在太监身后, 向着朝佛殿走去。
不少人听说了此事,暗地里窃窃私语。
这……皇后不是被陛下打入冷宫了吗?怎么还没过一两天, 又将好吃好喝的玩意, 眼巴巴地全送过去。
这是换个地方好生照养?那还罚人去朝佛殿做什么?
这宫里头谁不知道?皇后伸手一推熹贵妃, 差点让小皇子命归西天。
皇后终于惹怒了陛下,此次翻身无望。
世事无常啊,这受宠的皇后娘娘就是厉害,这才罚了多久,装装样子都舍不得?
讲真的,装都不装一下,人前脚刚刚踏入朝佛殿,陛下后脚跟着。
御膳房的人窃窃私语。
皇后去了朝佛殿,之前的嫔妃有人落井下石,有人沉默不语,没几个敢替皇后说话的。
一些人也只敢中正地说上几句,让陛下别太计较。皇后必然是失手之失,怨不得她的。
整个宫里也就只有昭嫔娘娘一听到消息就急匆匆跪倒在陛下面前。
当时,大家还骂这人傻,如今转念一想。当真是精明啊,陛下恨不得来个人递台阶呢。
大家都不敢上,昭嫔娘娘做了。
顾盼本就受宠,如今因为这件事情,怕是也能在陛下心中有立足之地。
御膳房众人窃窃私语,一些不同宫里的宫女过来领膳食的时候,听到这消息,回去的脚步加快,连忙将此事和自己主子说。
不少人气得饭都没吃几口,左琴也是如此,扬手摔了筷子。
她气鼓鼓地招手,喊了一位宫女,瞪大了杏眼,冷笑着附耳说话。
最后叮嘱对方:“你早些回来。”
那名宫女生的并不小巧精致,反而有些高大。
这是左琴由左家带进来的死侍,以左琴的命令马首是瞻。
死侍接到了主人的命令,立马出去。
待在房间内的左琴想起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心满意足地举杯喝了口隔夜的茶水。
苦涩的茶水味道让她蹙眉,冷眼看着摆在桌面上的膳食,油腻腻,没什么胃口。
算算时间,自己应该不至于怀孕。若是怀孕也好,趁着皇后入冷宫,自己在陛下面前多露些脸。
不过等会儿,听到死侍说任务完成,左琴心道自己必会愉悦地多吃一两碗饭菜。
皇后真的该死了。
而在昭嫔娘娘这里。
侍女说起皇帝重新对皇后施恩这件事情,顾盼没有诧异神情。
淡淡地喝了一口茶,冲淡了口中的咸味。
顾盼夹起一块肉片,放在唇边,略微开口吞咽下肚。
好滋味让她挑眉,呵呵。意料之中的事情,何须惊讶。
左琴还没倒,皇后怎能死?
这柄刀若是自己得不到,那么在卷刃腐朽之前,发挥她最大的价值。
一边的宫女看了看桌面,高兴地说道:“娘娘今日胃口真好。”
顾盼嘴角上扬,架起一块豆腐塞入自己口中,细细咀嚼。
自然心情不错啊。不知道皇后在朝佛殿待着,日日吃斋念佛,可还习惯?
顾盼回想那夜,掌心似乎还隐约存有对方腰间温热。
啧啧,皇后还是太瘦了,胖一些比较好。抱起来也舒服,软绵绵的。
陛下赏了人参做药膳,顾盼耸耸鼻子,似乎还能闻到对方身上经久不散的药香味。
皇后不喜欢药膳……
顾盼仔细琢磨,让侍女准备了一小篮子小糕点。她看着那两碟小糕点,轻笑,皇后应该会喜欢才是。
顾盼捏起轻轻尝了一个,很是甜腻。
自己并不喜欢,不过瞧着皇后很喜欢甜食来着。
顾盼眯起眼睛,自己印象中最好的糕点,永远都比不上当初宴会上,苏雅怕自己饿着,递过来两块莲花糕。
她饿极的时候,偷偷吃了,滋味还萦绕心头。
顾盼想,后来无论自己吃过多少糕点,都不会比那两块莲花糕更美味了。
她冲宫女笑了笑:“我与你一起去送。”
*
朝佛殿中,苏雅等着御膳房的人来。
这宫里头的厨子手艺真的不错,可惜再好吃的素菜吃多了,苏雅还是想吃口肉的。
之前在栖凤殿的时候,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只是这具身体羸弱,次次吃不了多少,也不见长胖。
嬷嬷正在研磨,墨香之中忽然外头传来一股人参香味。
苏雅抬起头,放下佯装抄写经书的手,望向那传膳的公公。
对方行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雅闻着宫女手中小罐子传来的味道,鼻子嗅了嗅,真香。上个世界,味觉差点没被洛清月弄没了。
在宫里养了这些天,好不容易才知道什么叫做美味与难以入口。
嬷嬷从宫女手中接过膳食罐子,脸上存疑。
皇后娘娘来朝佛殿吃斋念佛,这般荤味浓重的食物,怕是不合适送过来。
公公是个人精,看出嬷嬷心中担忧,连忙解释:“圣上心系皇后娘娘,特地吩咐奴才们将这百年参做了膳食。”
嬷嬷转头笑着对苏雅说:“娘娘,陛下当真有心。”
这些天,自家娘娘的心情一直不畅快,嬷嬷以为是被打入冷宫所致,此刻一看皇帝有转念,便连忙宽慰苏雅。
开心些吧。
这人身子不好,就喜欢东想西想,越是这样,越是郁结在心。身有病草药灵丹,心有病,药石无罔。
嬷嬷说完这话,瞧见自家娘娘眼神和善了些,心中石头落地。
苏雅此刻是很开心,这两天吃了素菜,嘴巴涩的很,一点油水都没有。
皇帝这个大猪蹄子虽然直男癌晚期,但对皇后还是真情实意的。
说来可笑,皇帝也是睁眼瞎,自己的皇后都换了人,偏偏他一点都没发觉。苏雅起身,从书桌面前落座到餐桌前,端正了身体,用餐。
人参的药香与各种珍稀食材互相融合,极致的鲜味如烟花在舌尖炸开,苏雅品尝着食物的滋味。
她从来不在吃饭的时候,去思量烦心事,不过腹诽八卦倒当做了下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