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莎确实给莱昂内尔出了个难题, 至少从他的脸色看上去是如此。他端着装苹果的盘子，递到莱昂内尔面前，莱昂内尔的目光明显在躲闪，看上去一点都不想吃洒满黑乎乎胡椒的烤苹果。

“怎么了？尊贵的大人，不需要在寒冬里呵护你娇嫩的内脏？”温莎挑衅地挑高眉毛, 撅着嘴朝烤苹果直努嘴, “吃呀！”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莱昂内尔硬着头皮切了一块——和温莎刚刚吃的那块差不多大小——塞进嘴里咀嚼，“如你……咳……咳咳……”

看见他捂住嘴咳嗽得脸涨得通红，温莎心里升起一阵恶作剧得逞的快感。他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双臂放在肚子上, 差点笑出眼泪。

缓过气来的莱昂内尔深深地看着他, 直到把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看什么？”温莎收敛笑容, 略带不满地鼓着一张小脸, “我脸上沾了胡椒吗？”

“没有。”莱昂内尔简单地回答, “你的笑容，比你生气的模样更加好看。如果你以后能够时刻对我展露笑容, 我愿意一日三餐都吃这种东西。”他说完还未等温莎反对, 立即扭头对大厨说，“你别当真。”

大厨连连点头称是，莱昂内尔又接着补充道：“如果你以后还要做烤苹果, 不要再放胡椒。”

“我可以涂蜂蜜，蜂蜜烤苹果也是很……”

“不, 不要蜂蜜, 艾德里安不喜欢吃太甜。”莱昂内尔说, “盐就可以，海盐。若是季节合适的时候，多准备一些海鲜类食物，另外你得去弄一些本地特产的零食，干贝，干菜，烤鱼干之类……”

他竟然还会记得我喜欢的口味。温莎想。突然间，他感觉有些烦躁。双手不停地揉搓袖口的布料。

就在莱昂内尔正在吩咐大厨个没完时，温莎按捺不住开口说：“我就不能不吃烤的炖的，就这样吃苹果或者别的水果吗？”

“那可不行啊，尊贵的大人！”大厨大惊失色地说，“只有穷人才会这样吃，您不能……”

“我就是穷人。”温莎打断了大厨的话，“我一无所有，你别叫我大人了。”他摊开双手指着桌子上的菜肴，“再说了，我们在生吃蔬菜，你竟然说不能生吃水果，这有什么区别吗？说呀！啊！”

“这……”大厨无辜地歪垂着脑袋，显然是被温莎的态度给吓到。

“好了，你不要为难他。”莱昂内尔挥了挥手，示意大厨退下，“艾德里安，如果你因为我，而想要去迁怒丹古堡其他人，还不如直接对我发火。”

又一次被莱昂内尔看穿，温莎拉下脸吞下一大口葡萄酒：“我吃不下了。”

晚餐之后，莱昂内尔让仆人们领温莎到浴室。丹古堡的浴室，比温莎想象中更为豪华。这里说起来还是斯刚第王国境内，却有着一间和普鲁士帝国同样风格的浴室。马赛克铺满地板，穹顶上绘制圣光图案。处处透露出匠心独特，甚至连地漏都是由黑色马赛克拼接成成暗星。

知道温莎喜欢害羞的性格，莱昂内尔特地吩咐让女仆们给他留下洗澡用的羊脂球，浴巾以及香油等等物品，就赶紧离开。温莎坐在盛满热水的浴桶旁边，拿着盆从头淋到脚。温暖的热水让皮肤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他舒服得打了个颤，又来了一盆。

羊脂球有好闻的鼠尾草香味，这东西比温莎以前用过的都要好很多，价格自然也不菲。温莎好心情地闻着香气四溢的泡沫，快速地把泡沫涂全身。等上上下下都洗得干干净净，这才光着脚走到冒着氤氲水汽的浴池旁边。

正圆形浴池旁，镶嵌了好几圈不同颜色的马赛色，仿佛月晕围绕着月亮。为了照明，水中漂浮着巴掌大的灯。一个个小巧精致的小灯碗，仿若莲叶一般飘荡在水面。水温正好，温莎整个人都沉入水中，享受温暖水流的包裹。

当四周都安静下来时，温莎才有时间好好地思考一些问题。莱昂内尔这个人确实奇怪，令人捉摸不透，明明欺骗伤害了他，又在一些小细节方面莫名用心。明明说过不强迫他，却又用强硬的手软，让他按照心意来做一切事情。

温莎看不透莱昂内尔，就如同他看不透未来。

他们两个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若不是之前温莎中了赖安的魔法，温莎万万不敢去回应莱昂内尔。更不要说大着胆子去爱他，去恨他，和他吵架顶嘴，甚至是暴力相向。

而现在，不可置信的是——他竟然住在莱昂内尔家里！而且还住了好几个月，将来还要住上一阵子。不管是在秋叶湖，还是在凯拉尔，还是现在，他都是在莱昂内尔家里。

温莎睁开双眼，从水下茫然地盯着水面。水和空气不同，会让物体扭曲。穹顶、柱子、裸体的男人……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水波晃动。

等等，裸体的男人？！

猛地窜出水面，温莎看见莱昂内尔站在浴池旁边，正要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