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光透过树叶缝隙, 照在温莎身上。他漫不经心地翻看难懂的医学书籍，实际上什么都没看懂。他已经很久没有翻动书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莱昂内尔与兰德尔的谈话。

虽说他们声音不大, 但好在温莎听力挺好, 模模糊糊地连听带猜也可以明白个大概。

兰德尔抄着手，等待莱昂内尔的答复。一副非要说服对方就范的样子。莱昂内尔低头微笑，再抬起头时, 表情变得十分严肃：“难道, 你不认为, 是你在秋叶湖的那番话, 导致我们关系变得恶劣了吗？”

“因为我？”兰德尔瞪圆双眼, 指着自己的鼻子, “噢！不，不！拜托！你, 你怎么可以推卸责任, 把所有过错都怪在我头上！”

“我没怪你。”莱昂内尔平静地说，他站姿笔挺，手抄在腰侧, 却没有去握奎因多尔的剑柄，“一路顺风。”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 兰德尔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可他硬是装作没听懂, 装作没有看见已经整装待发的队伍又问：“你不拿出点诚意, 来表明刚刚对我无端污蔑的歉意吗？”

“好吧，我会去。”莱昂内尔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对他们这样说，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的兰德尔一脚踩上马镫，动作灵活地上了马，粗鲁而又随便地说了句：“那，回头再说！”

客人的队伍一路向着内城而行，他们的身影子啊通往丹古堡城堡的山路上，好似排列整齐的蝼蚁。莱昂内尔站在围栏旁目送他们离开，许久都不发一语。

海风吹动他金棕色的齐肩长发，海鸥在他头顶哀鸣。他的背影，在阴沉沉的天空下，看上去孤单而又落寞。原本应当是很高大的身材，在丹古堡城堡的映衬下，显得渺小而又无助。

温莎清了清嗓子，用力合上书本，随后又反应过激地小心吹封面，来回轻抚上面的珠宝，生怕掉了些什么下来。

毕竟这书可是借的，得还。要是还给兰德尔的时候，有什么损坏，那温莎可赔不起。

莱昂内尔幽幽地看了温莎一眼，柔声说：“你心情不好。”

“没，我好得很。”温莎双手抱住沉得要命的书站了起来，“心情不好的人是你。”

“今天风很大呢。”莱昂内尔不在意地笑了笑，“进去吧，天快黑了。”

温莎抬头望了一眼，离天黑起码还有十几个小时，这才刚刚早上。但他没有去反驳莱昂内尔缺乏常识的话语，而是点了点头说：“好。”

今天的早餐时间，又恢复到以往的安静。没有了两百只呱呱乱叫的鸭子，安静得仆人们走路时衣料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莱昂内尔和温莎各怀心事，默默对付着餐盘里的食物。

一大早，他们就在吃黑布丁。迎春花节之后，城堡里来了个泽蒙王国的厨子，做的菜都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外表和无比浓厚的滋味。

厨子把猪血和骨髓以及面包屑和塞进肠子里烘烤，浓郁的味道则来自于奶油和肉豆蔻。他还在里面加了肉桂，以及鸡蛋蛋白与蔷薇水。若只是这些，那么还能够忍受，但里面最为恐怖的东西是大量的盐。

咸得简直令人泪下。

不过处于出力气活的人来说，这可是无比美味的早餐。两块黑布丁，咸得可以就着两磅面包吃。里面有油有肉，还有谷物，对于驱散饥饿有奇效。

这是温莎说，想吃一点平常的，平民食物。莱昂内尔特地让城堡的管家请来的厨子，平日里少有肉食的人是不会在乎吃到嘴里的肉是什么，但对于贵族来说，那黑乎乎的样子看上去就倒足胃口。温莎吃了一块，觉得腻得要死，他现在想要表现得像贵族一点，对食物挑剔一些。

好吧，如果没有那么咸，或许能够吃下。

“莱昂内尔。”温莎喝了一口葡萄酒，想找点话题把早餐给应付过去。他叫了莱昂内尔的名字，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和以往不同，莱昂内尔并没有立即回应温莎。他少有的在用餐时间出神，温莎又叫了一边，他才转过头笑对温莎文：“什么？”

“嗯……”眼珠转了一圈，温莎找了个不是话题的话题，“我还以为圣骑士们都和你一样呢。”

“你是指的哪方面？”莱昂内尔用餐巾擦擦嘴唇，抬头凝视温莎的眼神有些复杂。

“兰德尔上马的方式很普通，踩着马镫就上去了。”温莎尴尬地比划了几下，咧开嘴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你是那样，抓住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很大，也很危险，他上马上得很稳。”他越说越尴尬，最后还是选择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