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莎懊恼地坐在床沿, 床上的少女似乎失去了生命力一般一动不动。

她这样躺着，已经有整整一个星期。城堡里的医生们过来看她，说她的生命体征十分平稳，并不是像是濒死的样子。

就好像是, 睡着了一样。医生们越是这样说，温莎的内心就越是无法平静，他撩开小女仆额头上散乱的发丝, 看她如同孩童一般天真无邪的睡颜。这孩子太年轻了, 不过十三四岁, 就被送到城堡里, 开始做各种繁重劳动。

温莎曾经见过她抱着比她自己还要高的床单与被子, 艰难地从城堡底部爬上顶楼，到城主的卧室来更换床单和被子。如果莱昂内尔在城堡里的话，可能一天会换上两三回。

因为莱昂内尔喜欢“清洁”, 所以不管是丹古堡的城堡，还是丹古堡这座城市，都以一种“清洁”的方式, 呈现在来访的人眼前。一座清洁城堡的城主卧室, 更是要随时保持干净，在一些小方面，莱昂内尔其实也挺挑剔。

在朱诺斯租住的小房子里，温莎睡觉的床上有不少臭虫。

可是在丹古堡, 莱昂内尔若是给什么虫子叮了一口, 他就会一整天都没有好脸色。

城主大人没有好脸色, 却不会直接给最底层的仆人们难堪。给他们难堪的，是城堡的各种主管。像这名小姑娘一样的仆人，在丹古堡里其实还有挺多。

温莎从红泥山庄带来丹古堡的奥利弗也一样，虽说到了大城市，还找到了工作，可总少不了挨打。温莎曾经见过这名小女仆，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泣。

说不上是更加同情她，还是同情自己。一想到这件事情，温莎就觉得头痛。迷烟顺势趴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其实，主人……这小姑娘第一眼看见了我们，我们不能留她。你知道……在这样的城市，凡人们看见一名人类和恶魔谈话，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吗？”

“不知道。”温莎不耐烦地排开迷烟搭在肩膀上的爪子，“也不想知道。”

“她的命运，在你的手里。”迷烟充满诱惑力的嗓音在空气中回荡，回音如同山峰一般连绵不绝，“我们的命运，在你的手里。如果主人不再来探望她，那么，主人无法做出的事情，就由迷烟来代劳。毕竟，使魔就是干这个的。”

“你想对她怎么样？”温莎问，“杀了她？”

“不，让她睡觉。”迷烟搓了搓手，幻化成一名年轻男子的模样，跪在床前轻抚女孩的面颊，“让她，睡大觉。比起来现实生活，梦里什么都有，不是吗？或许那样，她还会感觉到十分幸福呢？”

迷烟的话，温莎无法反驳。更加重要的是，温莎还没有找到能够完全控制恶魔的方法。迷烟没有告诉他，要如何对恶魔下指令。而仅仅一个星期，小恶魔的力量，恢复得十分迅速。

虽说有时候迷烟还是会变成一呎高的小孩子，蹲在温莎肩膀上——城堡里的人完全无法发现他的存在——但是这两天，迷烟更多时候是幻化成为一名年轻男子。

说实话，温莎觉得这自称“高级恶魔”的迷烟，有些像魅魔，至少从擅长诱惑这一点来说是的。但是很快温莎就推翻了自己的假设，迷烟不是魅魔，甚至不是温莎所熟知的任何一种恶魔的形态。

迷烟可以附身于人类，或者是任何生物和非生物体上。也可以幻化出儿童、妇女、老人以及年轻男子，还有各种动物，甚至是器物和某些自然现象。

只要迷烟想，他可以让任何人看见他，同理，也可以让任何人都看不见他。

而且，迷烟的脾气有些古怪，不像温莎读的书上面写着，恶魔们都凶暴且残忍。他十分喜欢恶作剧，搞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和一些稀奇古怪小把戏，把不明就里的人哄得团团转，才是他的最爱。

从法力来说，迷烟或许真的可以算得上是高级恶魔，但是从性格上来说，他却像个顽皮的孩子。

温莎闭了闭眼，冷声说：“奎因多尔根本没拔、出、来，你就不要再吹嘘自己的能力了。它的剑尖不是还紧紧插、入那块石头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