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至于只喝了一杯麦芽甜酿,就醉倒的程度。
温莎瞥向围坐在坐成一圈, 玩圆环法师牌的年轻人方向。果然不出所料, 他们以热切的目光, 关注着自己这边的情况。温莎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年轻人肯定是打牌输了。或许他对自己没有恶意。
可即使这样, 温莎还是回忆起来, 六年之前, 莱昂内尔就是这样和满腔失意、心灰意冷的自己搭讪的。
“看来你不认识我是谁。”温莎冷冷地回答道, “你成年了吗?孩子不应该这么晚还在旅馆游荡。”
“噢!别这样。”年轻人尴尬地微笑,摊开双手对温莎示意——他们还在看着, 他现在有点麻烦——这近乎于求助的举动,以及他漂亮的脸蛋上的哀求表情, 恐怕很少有人可以拒绝, “先生,我只是想请你喝一杯而已, 我没有恶意。”
“我知道,所以,走开,”温莎明确而又冷漠, 他轻轻推开挡路的年轻法师,径直走向吧台, “如果你不希望我向你的导师投诉, 那么和你的小朋友们一起玩好吗?”
就在温莎起身离开的瞬间, 牌桌旁的年轻人哄然大笑。有的人拍桌子, 有的人跺脚,有的人拍手,还有人对着那名浅色头发的年轻人大喊:“别怂啊!永不失败的‘光辉’!”
“光辉”吗?温莎抿紧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与大陆同名,他们在光辉大陆,这孩子竟然叫光辉。还真是……温莎轻轻摇头,对哪怕是世界末日,依旧不紧不慢地擦着杯子的酒吧老板说:“来杯酒。”
“光辉”伊德利尔并不难缠,这一点上比莱昂内尔好上许多。他接受了失败,愿赌服输,脱掉长袍跳到桌子上又唱又跳。
伊德利尔的声音清亮温润,并且富含感染力,他唱了一会儿,不少人就跟着他哼唱起来。词是他现编的,曲子却和山川一样古老。温莎靠在吧台边,用力吞下一大口酒。似曾相识、甜蜜醉人的味道,从舌尖弥漫开来。
晃了晃手中的鹅颈杯,蓝莓汁在苹果酒中游荡。如同山涧升起的雾霭,缭绕在天鹅的脖颈之间。
“这算什么?”略带两分醉意,温莎歪头望向酒吧老板,“这是什么?”
“苹果酒。”酒吧老板理所当然地回答,“兑了蓝莓汁,你上次喝过。”
“是吗?”温莎的眼睛黯淡下来,即使是圆环法师旅店里的灯光,都无法照亮,“你还记得啊!嗯,我也记得,谢谢你……啊……抱歉……”胡乱地抹了抹脸,压抑下差点喷涌而出的情绪,温莎仰头将杯中余液一饮而尽,“给我一个房间。”
酒吧老板拿着水晶提灯走在前面,佝偻的影子随着灯影晃动。温莎沉默不语,跟着他来到一间房门前。
“最后一间。”酒吧老板嘶哑的嗓音,好似从烟囱里发出的呜咽,“你住过这里。”
他的话让温莎身体一颤,今天已经有了太多的巧合,温莎并不介意再多一项。几分钟后,温莎仰面躺在床上,带着醉意微醺,盯着天花板——后悔不已。
越来越多的往事潮水般涌来,很快温莎就被回忆的浪潮吞没。他失去了哪怕最为细微的反抗力量,哪怕只是想从水面冒头呼吸……他唯一的选择只能是被潮水冲走,只能随波逐流。
“该死!”温莎从床上翻坐起来,懊恼地撑住膝盖。五月塑日节这几天,旅馆的客房里,都会准备好大量的酒水。
纷乱的思绪,让温莎忘了这几天客房里的水壶里装的都是酒。他给自己倒满一杯,一口气吞下去之后,才发现不对劲。
灼烧感无疑是强烈的,温莎感觉天旋地转,倒下时胃部一阵抽搐,差点就吐了出来。他捂住嘴,干呕了几声,强行压制住呕吐的冲动。
略微缓了缓,温莎依旧感到头有些晕。他木然地摸索随身背包里的物件,从里面掏出那个黄金蛋出来。
“真是的,真是的……得了吧!该死的混蛋!”即使是在神志不是十分清楚的情况下,温莎也可以找到圆球的开关,“迷烟,你到底跑哪儿去了?喂,迷烟,迷烟!迷烟你听得见吗?”
温莎冲着打开的盒子里喊个不停,但一点回应都没有。迷烟失踪已经快要一年,这十来个月里,温莎什么方法都试过,就差没有亲自到地狱深渊,去找看看迷烟是不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好,你不回答是吧?”温莎关上盒盖,自言自语嘟嘟哝哝,“不回答是吧。混蛋小恶魔!不回答我,你也学会这一招了!”
从包里掏出施法材料与工具,温莎醉得有点站不稳。“会让你好看的!”施法线嘣地一声弹上木地板,温莎掏出一大把石灰石粉末,沿着线崩出来的痕迹小心撒上去,“该死的小恶魔!”
朱诺斯城任何一个地方,有任何一名法师,在地板上划拉出这个魔法阵,他们都会认为他疯了。当然,在朱诺斯城的下水道“海英斯城”除外。哪怕是一名恶魔术士,要弄出如此标准的恶魔召唤阵,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正在划拉恶魔召唤阵的法师——喝醉了。
暗红土块碾磨而成的颜料,加入酒液代替鲜血,缓慢倒入六芒星石灰粉当中。一圈又一圈的大大小小圆圈环绕六芒星,每一圈的中央,白色蜡烛在稳稳燃烧。